第十四章 右令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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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府，长兴宫，宣成殿内。上午巳时。</p>

殿内只皇帝邹颙与尚书令丁奉二人。君臣二人相对而坐，隔约四五步。</p>

“杨韫逾今年有七十了？”邹颙看着丁奉问道。</p>

“陛下，右尚书令今年已满七十。”</p>

邹颙拿起身前御案上的一封奏疏，说道：“这是本月他呈的第三封了。”他将奏疏递向丁奉：“你看看。”</p>

丁奉立即从身下的矮凳起身，前趋几步，恭敬地接过奏疏。他打开，快速阅览。一些显眼的字句跃入他的眼帘：</p>

“臣韫逾，近来自觉头眼昏眩愈甚、双耳贯鸣益重.....臣已年至七十，然政事繁频，实已无力处置.....臣乞陛下，允臣致仕.....臣仅此残身，唯愿返归乡野、苟延余年.....圣上恤悯，臣唯感恩，涕零再拜。”</p>

丁奉看完，将奏疏轻合，小心翼翼放到御案上，再退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p>

“尚书令，你认为如何？”邹颙问道。</p>

“陛下，臣以为，右尚书令确实已属年迈。”</p>

“朕哪是问这个。朕是问，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同意他的请辞？”</p>

“此事自由陛下定夺，臣不敢妄言。”</p>

“丁奉，你知道你这个尚书令，让朕最头疼的地方是什么么？”邹颙看着丁奉，脸上起了难以捉摸的神情。</p>

丁奉一听，脸色骤变：“臣.....臣.....”</p>

“谨慎得过了头。”邹颙用手指着丁奉。</p>

丁奉心里长吁一口气，回道：“主上圣明英睿，如日辉之耀盛，臣愚钝，只比暗星之晦淡。臣自知如此，主上跟前，不敢妄言。”</p>

邹颙的神情略微松了些：“朕懒得说你。”再用手按住案上的奏疏：“七十了，还在右尚书令的任上，也是难为他了。他已请辞三次，朕若再不允，岂不是成了不能恤悯臣下的.....昏君了？哪里还敢‘如日辉之耀盛’了.....”</p>

邹颙说完，目光微垂，似在思索。</p>

“既然杨韫逾致仕了，那空出来的右尚书令一职，你以为该由谁接任？”邹颙低着头问道。</p>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此事陛下自有定夺，臣不敢妄言。”</p>

“那朕要你这个尚书令作甚？！”邹颙抬起头，神情又紧：“你这也由朕定夺，那也由朕定夺，你身为尚书令，不能替朕分担半点？”</p>

“陛下，臣选秩授，乃朝中大事，只能由陛下亲断，臣确实不敢妄断、妄言。”</p>

“你倒真是谦慎呐。”邹颙看着两鬓微白的丁奉。他略作回想，发觉君臣二人相处也近十年了。自己登基的第二年，正是见其谨严持慎，将其从右尚书令拔擢为尚书令，统摄百官。</p>

“你觉得，丁疏琰，迁任右尚书令，如何？”邹颙又缓慢问道。</p>

丁奉没有立即回答，似是愣了一阵，而才反应过来：“丁疏琰迁任右尚书令，臣以为再好不过了。”</p>

“哦？”邹颙见丁奉终于表态了，右眉上挑，来了兴致。</p>

“丁疏琰本为左尚书令，迁任右尚书令，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p>

“倒不是因为这个。他要接过右尚书令的位置，需是有个服人的理由。”</p>

丁奉突然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左尚书令才干轶群，远在臣之上，由其接任右尚书令，实在是众望所归。”</p>

“远在你之上？？如何众望所归？？说来。”邹颙的语速快了些。</p>

“陛下，说来惭愧，臣身居尚书令之职重，虽有统摄百官之名，却无统摄百官之实。”丁奉的脸色多了几分难堪：“许是臣愚，不能服众，使得底下一些大臣并不买臣的账。臣要指令他们，只能靠着陛下的诏令。”他略作停顿，继续道：“但是丁左令却不一样，他虽为左尚书令，却可服众。臣听闻，底下有些大臣，只唯他的话是从。他有如此声望，此时迁任右尚书令，他日再从右尚书令升任尚书令，底下的大臣必然更是与他同心。如此一来，他便能带领百官，更好辅佐陛下您了啊。”</p>

邹颙听完，神情渐沉。只在嘴里似有似无地应道：“嗯，嗯。”</p>

丁奉又就着矮凳坐下，也不再说话。</p>

君臣二人一阵沉默。</p>

“还有个人。”片刻后，邹颙再次打破了沉默。</p>

“敢问陛下是何人？”</p>

“此人刚立了功劳，倘若将他升任右尚书令，也可服人。”</p>

丁奉一脸疑惑：“此人是何人？”</p>

“隼州道的祁尚卿。”邹颙的表情又松了些：“此人才把启国人挡在了隼州城外。”</p>

丁奉仍是一脸疑惑。</p>

“你以为他如何？”</p>

丁奉的神情又转为难堪：“陛下，祁尚卿其人，臣实在是.....不太清楚。”</p>

“你这个尚书令，简直该罚！各道的行台令，不都是你的属下？你却不知他人如何，该罚！该罚！”邹颙再次数落丁奉。</p>

丁奉立即起身，很利落地领罪：“陛下教训得是！臣失职，该罚！该罚！”</p>

“好了，”邹颙也起身：“今日便到这里了。你便回吧。”说完转身走向宣成殿的侧门。</p>

丁奉双手拱于胸前，躬身目送邹颙：“是，陛下。”</p>

.....</p>

下午。宫城南面的尚书台。</p>

丁奉坐在他的书房里，面前是一份底下官员上呈的奏疏。他正要提笔为皇帝陛下拟上自己的意见。</p>

侍从轻脚走了进来，凑到他跟前：“丁令，杜尚书到了。”</p>

“引他进来。”</p>

“是。”</p>

.....</p>

“丁令。”吏部尚书杜议走进丁奉的书房，向其行揖问候。</p>

“坐。”丁奉指着右手一侧的一张客椅。</p>

“谢过丁令。”</p>

“请你过来，也没什么，只是.....问几件小事情。”丁奉看着坐定的杜议。</p>

侍从此时从屋外为杜议端来了热茶，放在他右侧的窄桌上。杜议无意识地用手挪一挪茶水：“请丁令示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