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得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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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元王出了镜城之后便称病不出。广元王府闭门谢客。</p>

自从周瞻获得监管西楚铜铁矿开采的监管权以后，登门求取开矿资格的豪强富绅络绎不绝，广元王府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周瞻从中收了多少好处，难以计数。</p>

他这一闭门谢客，拜帖便犹如雪花般堆积在了王府里。</p>

另一头，文嘉帝赵凌云也休沐了数日。休沐的日子里，他可没得半分闲，日日都乔装往薛太常的三进小院里钻，一钻便是半日。</p>

这段日子，通过流觞院和听澜阁的哄抬，蜀锦的身价已经水涨船高。</p>

大燕、连带着西楚自己还有北边的北魏都开始追捧蜀锦，不论士族富绅还是平头百姓都对蜀锦向往不已。</p>

“一锦难求”已成事实。</p>

边境贸易中，为了兑换可以购买蜀锦的大钱“楚千币”，大量含铜铁量高的“百圆钱”和粮食也源源不断地随着交易流入西楚，随着蜀锦行市的水涨船高泥多佛大，西楚空虚的国库渐渐开始充盈起来。</p>

一切都看似循着计划逐步实现，钱粮正在赵凌云的预料中“无中生有”。</p>

但赵凌云丝毫没有感到轻松，接下来，还有一个无法用“无中生有”的办法解决的问题，横亘在他的复国之路上。这个问题如何也绕不开，那便是人的问题。</p>

从高官到走卒。西楚人才断层。</p>

从朝堂到民间，西楚缺人才。</p>

……</p>

谁都知道赵凌云是被广元王扶上皇位的皇上，和广元王既是君臣也是翁婿。</p>

甚至，凌驾在君臣之上的是翁婿关系。</p>

广元王府光明正大开府议事，赵凌云的宫中另外自成体系，每次上朝，都是一群人的喧哗聒噪。要想让这群人不争不抢，一心为公，那是不可能的。</p>

古往今来，只要朝中有人改革变法，底下就会涌现一波人趁机捞钱，如今这群杂碎有广元王撑腰，更是肆无忌惮，欢脱跳跃得很。</p>

特别是在开采铜铁矿权的一事上。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党锢之祸由此而生。</p>

广元王府俨然成为另一个朝堂，在大臣们的心目之中，广元王的“臣之蓝批”有时甚至可以高过文嘉帝赵凌云的“皇帝朱批”。</p>

在锦华宫宫门紧闭的这几日里，赵凌云已经下定了决心，是非功过留给后人去说吧，对于西楚政局，改革势在必行！</p>

西楚人才断层、人员不足、政出多门，即便如此，朝堂之上该裁撤的官员必须裁撤。</p>

然后，开恩科，选拔新晋。</p>

薛太常说，如此大刀阔斧地改革，官员补充速度会跟不上裁撤速度，被耽搁的朝堂事务怎么办？本就人员不足的西楚朝堂会更加雪上加霜。怎么办？</p>

怎么办？</p>

硬办！</p>

在政局改革上，留给赵凌云的只有两条路，那就是，把原本需要人的地方变得不需要人，把原本两个人干的事情变成一个人干。</p>

这条路很难，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要扛得住朝野之间被裁撤官员们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浑然不知内情的百姓们的非议。</p>

锦华宫宫门重开，赵凌云端坐龙椅，当朝宣布，自此西楚再无“臣之蓝批”，只行“皇帝朱批”，再无人可以代替皇上颁布政令，更改政令。</p>

西楚的天空只能有一轮太阳，唯文嘉帝赵凌云独尊。</p>

紧接着颁布了决定重开恩科和重新拟定的官员考核机制，期限之内，考核不合格的官员一律裁撤。</p>

霎时，混混沌沌的西楚朝堂弥漫着人人自危的气氛。</p>

与此同时，裁撤引来骂名，骂名流入民间，引来不明就里的百姓们的无端揣测，一时间，“暴君”、“独裁”、“专制”的帽子一顶顶扣在了文嘉帝赵凌云的头上。</p>

裁撤了那么多官员，唯独广元王没有被裁撤。广元王府虽不再开府议事，但依旧拜访的豪绅氏族络绎不绝，因为铜铁开采的监管权还在广元王的手里。</p>

在以目的为导向的功利主义者们的眼里，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其实抵不上这铜铁矿的开采权，把大把钱财握在手里，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局势之中才是最实际最得益的事情。</p>

于是，赵凌云又被扣上了“任人唯亲、陟罚臧否有异同”的骂名。</p>

广元王周瞻那头，也是一反常态，“收了钱不办事”。</p>

豪强富绅们递上的财物广元王命王府门房小厮照单全收，而这铜铁矿的开采权却迟迟不见下放。</p>

于是，西楚大族们的怒火也烧到了广元王周瞻的乘龙快婿赵凌云的头上。</p>

闻喜公公看着这些日子焚膏继晷、殚精竭虑、事无巨细皆亲自处理政务的赵凌云不禁担心：</p>

“陛下这是不要命了？也不要身后名了？人人只见陛下‘专制独裁’，却不见陛下对西楚复国的呕心沥血。”</p>

赵凌云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酽茶，并不作答，薛太常却会心一笑，对闻喜公公说道：</p>

“百姓们很快会看到我们西楚，‘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的景象。”</p>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不是独裁专制的暴君可以带出来的。”</p>

“陛下这一招，非大智大勇大担当者，绝不敢落下这一子。”</p>

赵凌云向薛太常微笑颔首：</p>

“知我者，太常公也！今后还有劳薛太常多多辅佐。”说完君臣互揖行礼。</p>

这一揖，拜出了君臣一心，以及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同。</p>

……</p>

赵凌云又从广元王府的枯井密室中把公输先生给接了出来，将这个断了腿又放浪不羁的老头儿拜为军器监丞，掌管西楚兵器制造和分配管理。</p>

公输修的出山无疑是赵凌云给天下百姓的一个证明，证明他“求贤若渴”、证明他“开诚心、布公道”。</p>

从来不入流的能工巧匠、民间手工艺人，只要有一技之长都有入仕的可能。</p>

西楚境内从此没有所谓的“三教九流”，没有世家门阀等级之分，</p>

“开恩科”、“求贤民间”，能为那些寒门、那些布衣、那些不入流的劳动者群体着想的事情，文嘉帝赵凌云都想到了。</p>

剩下便是把混沌的西楚朝堂变得清明公正，把升迁贬谪透明化、合法化。</p>

人人都有封侯拜相的可能，只要你有能耐，西楚锦华宫的大门为你敞开。</p>

人人也都有被裁撤的可能，只要被发现尸位素餐沐猴而冠，就无法通过一季一度的官员考核。</p>

赵凌云的这一举措，在野，无疑点燃了读书人和匠人的梦想，这是世人归心。</p>

也肃清了朝堂，在朝，把西楚朝廷变成了一架高速运转、高效运作的政治机器。</p>

于是民间的褒誉之声渐渐盖过了裁撤官员的漫天骂名。这些改变，在赵凌云殚精竭虑焚膏继晷的努力之下只仅仅耗费了一个春天。</p>

……</p>

这年的青梅熟了，青梅酿酒，酒成之时已是仲夏。</p>

赵凌云白皙的手中把玩着盛了琥珀色青梅酒的琉璃杯，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衬得琉璃杯越发玉光流转玲珑剔透。</p>

琉璃杯中冰块碰壁当啷脆响，像极了那年赵凌云的少年心动。他一直在思念一个人，一个在他少年时就令他魂萦梦牵的人。如今想来亦是怦然。</p>

对薛真卿，他有心动、有牵挂，还有担忧和挥不去的愧疚。</p>

一想到“愧疚”二字，赵凌云莫名在这个夏天白日里升腾起了一阵烦躁，他唤来闻喜公公问道：</p>

“舅舅，坤朗殿的那位最近怎么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