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二瘸子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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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初冬，从边外传来消息，说是国民党战败，退出了东三省，眼下共产党掌控了东三省。</p>

又过两天，二瘸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说老毛子在岗子那里撤了防，共产党正在辽南建立自己的政权。</p>

谁来这里建立政权，这事，二瘸子并不在意，他关心的是，老毛子在岗子撤了防，意味着他又可以自由进城了。</p>

自打小鼻子跑了，老毛子在岗子那边设了防，可把二瘸子急坏了。不让自由出入，他就进不了城，进不了城，他存在银行里的大洋，就取不出来。这两年，二瘸子白天夜里闹心的，就是这事。</p>

眼下好了，老毛子撤了防，他可以自由出入了。二瘸子打算明天就进城，查看一下自己在银行账上的大洋。</p>

二瘸子回家，先把这消息告诉了老大。</p>

大哥听了，没怎么激动，淡淡说了句，“撤不撤的，跟我关系不大，早在小鼻子在时，老三卖地卖房子，我把银行里的钱，取得差不多啦，眼下账上，统共不到一百块大洋。”</p>

“那你明儿个，不打算去查查账？”二瘸子问。</p>

“拉鸡巴倒吧，统共不到一百块大洋，有什么好查的？还是先把家里的活儿干完，再说吧。”老大说。</p>

大哥不去，二瘸子打算自个儿一个人去。</p>

第二天一早，二瘸子到会上等车。岗外这会儿，已建立了新政权。小鼻子在时，被叫做满电的大巴，这会儿喷上了新漆，改称长途客运汽车。新政权还没印发新钞，车费仍旧用小鼻子在时的钱币。</p>

老大听了消息，虽说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却着实得意。好歹几十块大洋，也不是个小数目，如今可以取出了，自然是好事。只是刚刚在老二面前说不去了，这会儿又说要去，在兄弟面前挺没面子。</p>

老大心里犯了合计。</p>

合计了一夜，也没拿定主意。</p>

第二天一早，鸡鸣三遍，早早起来套车，往地里拉了三车粪，回到家里，老大才拿定主意，要进城，到银行查查账。</p>

打定主意，匆匆卸了车，回家扒了一碗饭，从柜里拿出存单，跟媳妇交待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出了门。走到二瘸子家门口，冲院子里喊了两声，“老二！老二！”</p>

听到喊声，独眼金凤从屋里出来，懒塌塌问道，“什么事？”</p>

“老二不要进城吗？”老大说，“我昨儿个听他说要进城，来找他一块儿去。”</p>

“早走啦。”独眼说，“天刚亮就走，说是要赶头班车呢。”</p>

老大听了，转身走了。</p>

车进城里，刚停稳，老大急忙下了车，往银行那边去了。</p>

到了银行门口，老大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往日银行楼上竖的牌子，已经不见了，银行门口，站着一些穿着立整的人，有的手抄在袖口里，仰头望着银行，嘴里撅声不断；还有的人嬉皮笑脸，在一旁说着风凉话。</p>

老大走到一个嬉笑的年轻人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年轻人笑着说，“怎么回事？钱没了呗！”</p>

老大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觉着头有些发晕。</p>

停了一会儿，惊瞪着眼睛问，“钱没啦？怎么会呢？那银行还会跑呀？”</p>

那年轻人听过，笑出声来，说，“银行是不会跑，可小鼻子会跑呀。这银行可是小鼻子开的。</p>

“小鼻子一跑，第二天，这银行就让人抢了。赶上正红的，成袋子往外背大洋。得亏老毛子军队开了枪，才把抢银行的人吓跑。后来，这银行就归老毛子军队接管，你想，那还能剩下什么？”</p>

“照你这么说，早年存在这银行里的大洋，都白瞎啦？”老大问。</p>

“不瞎，你打算往谁要呀？难不成，你敢去找老毛子要钱？”年轻人笑着问，“老兄，你在这银行里，存了多少钱呀？”</p>

“不多，就几十块大洋。”老大恨恨地说。</p>

“嗨，那算什么呀？”那年轻人冲墙角处指了指，说，“你看那位，在银行里存了一千多块。今儿早晨坐车来了，一看这场面，当时就昏过去啦。</p>

“几个看眼儿的，见他可怜，帮着把他抬到墙角，又是掐人中，又是揪脖子，好歹缓过气来。这会儿，正在那里哭呢，你说，找谁讲理去呀？”</p>

一场变故，凭空损失好几十块大洋，老大心里挺难过。不过想想，还有比他损失更多的人，心里就好受多了。</p>

听年轻人说，墙角那边，有个损失了一千多块大洋的人，老大就想过去看看，那人这会儿，会是什么样子？</p>

这样想时，抬脚就往那边去了。</p>

走到一圈人跟前，就听地上有沙哑的哭声传出来，“天呐！我那一千多块大洋呀，说没就没啦！天呐！我那一千多块大洋呀，说没就没啦！”</p>

看来，刚刚在这里看热闹的年轻说的话，还真不是打诳语。</p>

老大心里好奇，打算上前看看仔细。只是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气破老大的肚皮。躺在地上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老二。</p>

当初分家时，老三疑心老二黑下家里的大洋，老大那会儿还不信。</p>

分家后，老二盖新房，独眼儿到处张扬，说她家这回盖新房，统共花费了六七百块大洋。这就是说，老二分家时，黑 下不少伙里的大钱。</p>

那会儿，老大就信了，却苦于拿不出证据，那毕竟是独眼金凤的一面之词，只好独自在心里生闷气。</p>

今儿个在银行外面，听老二亲口说出真相，老大这会儿，才死心塌地地信了。一时脑门子往外蹿火儿。</p>

老大想上前踢老二两脚，却又怕看热闹的人笑话。可是这会儿，要是真把老二扔下不管吧，毕竟是一母同胞，打小吃一个妈的奶长大的，就算早先有种种过节，眼下大洋也没了，再看老二那德行，也怪可怜的。</p>

老大就有些不忍了。</p>

喘了一会儿粗气，扒开众人，挤了进去，朝二瘸子屁股上轻踹了一脚，说，“起来吧！驴进的！赶紧回家！丢了点儿钱，就不活啦？”</p>

二瘸子听是大哥的声音，先是吃了一惊。转过脸，果然见大哥站在身边，心里开始发慌，一时忘记了损失一千多块大洋，赶忙一手撑着地，爬起身来。</p>

这会儿，老大才看清，老二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滩，把地上都弄湿了一大片，眼珠子哭得通红，嗓子也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