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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大爷。”老大媳妇怕老三这会儿神智不清,说走了嘴,赶紧插话道,“这事,俺家里人,都知道。”</p>
听老大媳妇这样说,大明白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要这样的话,我就不担心啦。那什么,会上,老早就发了告示,要求各屯,但凡有意外死亡的人,都得上报会上,等会上小鼻子警察来勘验过了,才能发送。</p>
“前年,车家沟刘大户家,地头水坑里死了人,上报给会上。小鼻子警察来了,说是让人谋害的,结果不由分说,就把刘大户和他儿子,连带着家里的把头,都给抓到了警察局。</p>
“看热闹的人说,那几个人刚被抓上车,小鼻警察就拿烟头烧烫他们胸口,痛得几个人杀猪似的嚎叫。</p>
“到了警察局,少不得屈打成招。刘大户给判了死罪,他儿子和家里的把头,现在还在大牢里呢。这年头,上哪讲理去呀?”</p>
大明白说了这些,扫了屋里人一眼。见三个人眼里,这会儿都像受惊的兔子,恐惧胜过了悲伤,惊悚着看着大明白,不敢说话。</p>
大明白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屋里的人,便放缓了语气,问道,“老三,倷丈人那边,眼下还有什么人?”</p>
“爹妈都不在啦,还有几个哥哥姐姐。”老三嘟囔道。</p>
“这些年还走动吗?”</p>
“早就不走动啦。”</p>
“那这回,你还打算去报丧吗?”</p>
老三见问,一时拿不出主意,抬眼望着大嫂。</p>
大嫂听出大明白的意思。大明白是暗示老三,最好别去报丧,免得娘家人来时,会惹出事端。</p>
见老三一时拿不出主意,大嫂赶紧插嘴道,“算了,老三,自从倷丈人丈母娘都不在了,和她哥哥姐姐多年都不走动了。再说,自打老三媳妇进了门,我还从没见过她娘家人来过呢。这会儿去报丧,还有什么意思?”</p>
不待老三点头,大明白赶紧接话说,“我看老大家的说得不错,都多少年不走动了,这会儿就别叫告诉了。”</p>
说完,大明白往老三要来一只小碟,往小碟里倒了些豆油,找来一块儿棉绳当灯芯,在老三媳妇头上点上长命灯。又吩咐老大媳妇炒几碟菜,在老三媳妇头上摆了供。</p>
看看一切收拾停当,大明白才站起身,点上一袋烟,抽了几口,说,“老三呀,大爷说句话,你也别挑。那什么,倷家的,这就算不是好死啦。我看发丧的事,也别照着常理来啦,什么车马喇叭,也不用罢。今儿个算是一天,明儿个,你再叫人到会上买口寿材,指派人到茔地去开圹,后天,就发送了吧。行不?”</p>
“我也不懂,什么都听大爷安排吧。”老三这会儿像个乖孩子,低着头说道。</p>
见老三这样说,大明白也不再多说什么,安慰老三道,“行了,老三,趟上这事,也是没有办法,命啊!你也别太怃憷了,打起精神,把媳妇后事办好,让她入土为安吧。”</p>
说完,转身看着老大,说,“老三这孩子,白瞎了!老大,大爷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倷哥仨里,就属老三,是块好料。可惜让倷爹给耽误了。倷爹这人,太玍古,还背扣,爱算小账,不算大账。</p>
“年轻时,我就劝过他,可他听不进去呀。你看老三,多好的一个孩子?管多也不吊歪,不落祸,硬是叫倷爹给弄成现在这样儿......”</p>
老三从傍晚媳妇出事,就给吓傻了,这半天一直懵懂,哪还敢有什么想法?直到这会儿,听大明白这几句话,才觉戳到了他心里的疼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接着就是低声地哭泣,肩膀也随着抖动起来。</p>
大明白还以为,老三这是在替媳妇难过,又劝了几句,见老三哭声消停下来,又嘱咐了几句明天要做的事,说自己先回去了,明儿个一早再来。就回家去了。</p>
大明白走了,屋里只剩下老大两口子和老三。</p>
大嫂嘱老大,“他爹,刚刚大明白说那车家沟刘大户家的事,耽会儿,老二回来了,你可得再跟他讲一遍。</p>
“我总觉得,老二家的嘴,不是太紧,不拿这事吓吓她,她那嘴上,眼瞅就没了把门儿的。一当她到外面去穷嘞嘞,惹出事端,那可不是好玩的。”</p>
自打分家那会儿,老大越来越发觉,自已媳妇,已不是早先那个胆小怕事的娘儿们。无论说话,还是处事,越来越有早先于丽华的样子,心里便生出几分忌惮。</p>
这会儿,又有老三在身边护着,便不敢把媳妇怎么样。何况人家说的话又在理。刚才听大明白说完刘大户家的事,他还真觉得自己胸口也有些疼呢。</p>
听媳妇嘱咐他,老大点头说,“中,等老二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说,这真不是闹着玩的。”</p>
大约三更时,二瘸子从会上回来了。</p>
几个人打下手,帮着大嫂把老三媳妇穿上了衣服。</p>
看看再没有别的事了,长工老赵问还有什么事要帮忙?</p>
老大知道老赵这是要回屋睡觉,便说,“没什么事啦,你回去歇着吧。”</p>
老赵刚转身出屋,老大好像又冷丁想起了什么,喊了声,“老赵,你先等等。”</p>
说完,跟了出去,说,“那什么,这两天,地里的活,先停了吧。先帮俺家老三,把丧事办了。你回去跟他们几个说一声,明天倷几个,到茔地,把圹给开好。后天还得帮着抬杠呢。”</p>
老赵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p>
老大回到屋里,让媳妇回家睡一会儿,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她张罗呢。</p>
媳妇得话,回屋去了。</p>
屋里只剩兄弟三人。老二坐在锅台前的小板凳上,正拿袖头擦汗。</p>
大哥挖了一袋烟,点着后,蹲下身,在灶口抽着。抽了两口,看着二瘸子,把刚刚大明白说的事,又添枝加叶地说了一遍,直看二瘸子惊瞪着两眼,汗毛孔直往外冒冷气,才停下话来。</p>
“你说的对,”停了一会儿,二瘸子说,“俺家那驴进的,嘴是不好,我得回家说说她,省得她惹出什么乱子。”</p>
说完,二瘸子起身,回家去了。</p>
那独眼金凤虽说老赶,却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果真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再敢在外人面前说老三打死老婆的事。</p>
经大明白主持,老三媳妇的丧事,简简单单办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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