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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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金春秋绝笔所言，国与国之间，哪里来的道德正义，哪里来的恩怨情仇？</p>

唯有赤裸裸的利益而已。</p>

为己国某利益，不正是应当不择手段么？</p>

金氏所恨者，不应是唐人，甚至不应是朴氏，更不应是高句丽、百济，而是自己未能励精图治，独霸一方！</p>

善德女王抬起头，头顶金冠上的琉珠微微晃动。</p>

清澈的眼神渐渐坚毅。</p>

金氏子弟的尸骸已然铺满了王城之外的街巷，新罗王族的鲜血早已浸润了这片城池，眼前这些人乃是金氏最后的血脉。</p>

固然士气蓬勃，亦不过是因为金春秋之死所带来的最后之血勇而已，她明白，只要自己下令死战到底，那么这一点点被激起的血勇，转瞬之间就将在城外逆贼的强大攻势之下化为乌有，随着金氏王族最后的血脉一起埋葬。</p>

汉人有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逾泰山。</p>

她很想脱去王服，穿上甲胄，与这些兄弟手足并肩作战，用自己的鲜血来铸就金氏王族的悲壮，哪怕是死，亦要直面逆贼，永不退缩！</p>

死则死矣！</p>

然而她不能……</p>

她可以将国祚拱手相送，却不能带着金氏王族最后的血脉，死在冲锋的路上。</p>

国祚丢了，或许总有一日能够抢回来，人死……却不能复生。</p>

这个辉煌灿烂曾出现无数新罗人的大英雄的家族，怎么能让祂在自己的手上彻底断绝？</p>

善德女王深深吸了口气，自御座之上站起，清脆的嗓音低沉而充满威仪：“吾将前去唐人营帐，恳求唐人出兵，挽救金城黎庶，不至落入逆贼之手，遭受屠戮虐杀！诸位当谨守王城，以待援兵！”</p>

低下自有性格刚烈者神情焦急，张口欲劝谏。</p>

善德女王一摆手，断然道：“吾意已决，诸位不用再劝！诸位皆乃金氏子孙，族中最出类拔萃者，岂可因为一时血勇，导致家族绝嗣？当牢记今日之耻辱，奋发图强，卧薪尝胆，日后十倍报之！”</p>

“是！”</p>

“吾等遵命！”</p>

众人无奈，只得躬身领命，甚至有人低声抽泣起来。</p>

作为新罗历史上的第一任女王，善德女王的拥趸非常多，深得人心，他们明白善德女王前往唐军营帐求援，不仅仅是要亲手将国祚奉于唐人，甚至不知要遭受唐人何等之凌辱……</p>

善德女王容颜淡定，望着金庾信，道：“将军率领兵卒严守王城，务必将逆贼拒之门外，绝不能使其攻入城中，凌虐历代先祖之神位！”</p>

王城之内供奉着金氏一族历代国王之灵位，一旦朴氏破城而入，第一件事，必然是捣毁焚烧这些金氏一族的宗祀，给予金氏一族毁灭性的打击！</p>

“臣下谨遵王命！纵然肝脑涂地，亦不令逆贼有一兵一卒踏入王城！”</p>

金庾信俯首立誓。</p>

善德女王缓缓颔首，深深的看了这位与她青梅竹马的新罗大将一眼，因为她知道，这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逆贼攻势猛烈，王城恐怕难以抵挡，不知能否坚持到唐军来援的那一刻。</p>

而一旦逆贼破城而入，必然是金庾信战死之时。</p>

以他的骄傲，逆贼欲想踏入王城，只能先踏过他的尸体……</p>

忍住眼眶中的温热，她扭头对站在身侧的阏川说道：“将军护我前往唐军营帐。”</p>

阏川躬身领命：“是。”</p>

善德女王颔首，而后环视一眼殿上群臣，毅然转身，走入后殿。</p>

到了后殿，她唤来几个侍女，吩咐道：“将真德公主唤来，命其随吾一同前往唐军营帐。”</p>

金氏王族嫡支血脉凋零，到了如今，唯有她与真德公主金胜曼这堂姊妹两个。而她无子嗣，传承金氏王族血脉的重任，自然便落在真德公主肩上。</p>

她不能将真德公主留在王城之内，那样风险太大……</p>

“是！”</p>

几个侍女赶紧离开，去唤真德公主。</p>

善德女王站在殿中，举目四望。</p>

她从小在这座王城之内长大，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很可能离开这里，再也回不来……</p>

*****</p>

城东码头。</p>

此处已然被唐军全部占领，所有商贾尽皆驱离，高大的拒马耸峙，以防备新罗人军中的骑兵发起冲锋，盔明甲亮的唐军则在拒马之后列阵以待，全神戒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