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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有些昏暗,诺大一副龙床上李二陛下横卧不醒,盖着一块薄薄的毯子,此刻已经苏醒过来,杨妃、韦妃等几位地位极高的妃嫔坐在床边默默垂泪,虽然担忧至极, 却不敢哭出声来。</p>

皇帝之生死,于朝中意味着皇权更迭、权力倾覆,有人上,有人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愁。</p>

但是对于这些依附于皇帝而生的妃嫔们来说, 却是截然不同之人生。</p>

即便宫内妃嫔无数,皇帝喜新厌旧可能很多人多年未曾临幸, 但只要皇帝在,她们便是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可一旦皇帝薨逝,她们便成为最不幸的女人,固然不至于如上古那般殉葬,也是佛寺之中削发修行,终生不可见家人亲朋……</p>

李治脚步敏捷,第一个窜到床边,见到李二陛下正缓缓睁开眼睛,无甚神采的模样,顿时悲怮的喊了一声“父皇”,便伏在床边,紧紧握住李二陛下一只手掌,嚎啕大哭。</p>

哭声之悲怮, 情绪之哀戚,可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p>

李泰反应不及,落后一步,也跪在床前泪水长流。</p>

李承乾腿脚不便,落于最后, 显示孝心的最佳机会已经失去, 若学两位兄弟那般只能如邯郸学步一般令人耻笑,遂走到床前,先擦了一把流出的眼泪,继而温声问道:“朝中一切如常,父皇毋须担忧。”</p>

太子与亲王是不同的,亲王可以怮哭悲伤、彩衣娱亲,但太子不行,身为国之储君,自当在帝王出现状况的时候挺身而出、砥柱中流。</p>

即便他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紧赶慢赶来到太极宫,正事儿什么也没来得及干……</p>

李二陛下自晕厥之中醒来,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眼眸半开半阖,还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看了看身边几个嫡子,目光再到后边一众子嗣、兄弟、大臣们身上,并未说话, 只是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将眼睛阖上。</p>

一旁御医急忙上前, 又是号脉又是查看, 半晌之后对众人道:“陛下虽然醒来,但神智尚弱,不能理事,还请诸位出去等待,让陛下好生歇一歇。”</p>

众人自是不敢耽搁陛下休息,闻言赶紧退出内堂。</p>

待到出去之后,诸人各自入座,相视之间,却皆可见对方暗暗松了口气的模样……</p>

陛下春秋鼎盛,谁能料到忽然晕厥,龙体有恙?虽然储位之争如火如荼,但摄于李二陛下之龙威,任意一方都在规则之内拼尽全力,未敢越雷池半步。即便晋王一方有程咬金支持,但也从未奢望倚仗军队在争储道路当中奇兵突起。</p>

这是底线,无人敢逾越。</p>

如此,便形成晋王占得先机却并未板上钉钉的格局,若李二陛下骤然离世,兵权混乱之下局势将会愈发浑沌,储位之争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各方参加却谁也没有必胜把握的混战。</p>

那是任何一方都不愿见到的场面……</p>

但是自今而后,军权之争夺却要尽早进行,谨防今日之事再度发生,一旦陛下骤然之间出现不忍言之事,各方都会想方设法争取在最快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定鼎大局。</p>

……</p>

房俊与李承乾聚在一处,前者看了看周围没有人靠近,附耳对李承乾道:“微臣已经派人前去通知卫公全军戒备,同时让人前往东宫戒严,一旦有突发事件,则太子妃与世子可从密道迅速出京赶赴军营,确保万无一失。”</p>

李承乾面色凝重,目光之中难掩担忧,望了内堂门口一眼,低声道:“父皇春秋鼎盛,即便偶有微恙,也不会出现不忍言之事。不过二郎你未雨绸缪,做得很好。”</p>

房俊摇摇头,没有接话。</p>

李二陛下的确年岁正好,即便实在平均受命极低的这个时代,也远未到老迈之时。但房俊深知“丹汞之物”对于人体机能之损害,尤其是心血管方面的侵蚀破坏极为严重,发生心梗的概率极大。</p>

而以这個年代的医疗水平,一旦发生心梗,根本救无可救……</p>

之前倒是忽略了这方面的可能,只想着无论如何皇权都会平稳过渡,顶了天也不过是给东宫紧紧抓住一支军队,待到将来李二陛下驾崩之后能够有本钱与新君谈条件。</p>

然而若是李二陛下骤然离世,东宫便会成为各方势力奋力围剿之目标,单纯以东宫六率如何能敌?</p>

*****</p>

天色将明,漫天乌云忽而遮住星月,淅淅沥沥的小雨再度飘洒。</p>

自去岁开始,天时便与平常不同,冬日愈寒、雪灾频仍,夏日更是雨水增多、水患处处,坊市之间不少流言传出,什么“国有奸佞、上苍示警”“帝王不贤、乾坤倒置”诸如此类,不绝于耳。</p>

再加上一场东征几乎抽空整个关中,接踵而来又有易储之事甚嚣尘上,关中百姓人心惶惶……</p>

程咬金自太极宫出来,刚刚返回西市附近的军营驻地,便有无数战报传来,说是长安城内各处里坊不断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出入入,尤其是各处王府更是人员聚集,行踪不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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