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福与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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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重要的是氧气，”王临彬摸着下巴，“也许在饿死之前，我们会憋死。”他盯着破损压瘪的管道。</p>

“难不成我们要葬身此地了？”贺贾焦急地问道。</p>

“不会的，我们可以坚持到救援的到来，跟我们在矿洞里的还有很多工人，他们都有开山工具，一定可以等到他们救援。”王临彬安慰道。</p>

“还有没有其它的出路？”贺贾望着通向下方的无尽洞道。</p>

“很抱歉，大人，我也不清楚。这一路上，也有水流侵蚀形成的狭窄洞道，我之前说过，矿工挖到过填充地下水的空间，那些输水洞道中也许有出去的路，”王临彬不停回忆着，“不过我没有见过向上的洞道。”他要是知道，也不会一开始就考虑坐待救援。</p>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王临彬，你比我专业，我们一起去找找。”贺贾此刻已经冷静下来。</p>

“明白了，我们走。”王临彬也重新振作，从地上坐起。</p>

两人背着石堆，用洞内提供的背包收集完大部分的食物和水，便沿着矿道向下走去。混黑的洞道在楷晶灯的照耀下，如同正午的大地般明亮。如果不是洞道蜿蜒曲折，内部景象可以一览无余。不过更深的地方，矿工们还没有探索，一切保留原始的样貌。</p>

一路上，王临彬不时蹲下，将手里的仪器贴在洞壁上，一寸寸敲击，倾听内部的回响。</p>

贺贾好奇地站在一边，“我想你是在找可能隐藏的洞道吧？”</p>

王临彬点点头，“是的，作为矿场的技术顾问，我深入了解过这里的地质构造，有时为了缩短路程，我会寻找天然洞道。如果推测正确，附近墙壁后应该有几处脆弱的部分，连接地表的入水洞道，而倘若它足够大，我们就可以钻出去，哪怕不能，至少也确保我们不会窒息而死。”王临彬缓缓站起，盯着贺贾的腰间“大人的佩刀一次可以削开多厚的石层？”</p>

“十米？我没有试过，不过十米内应该轻轻松松。”贺贾期待道。</p>

王临彬点点头，从口袋掏出另一个相同的仪器，“这是音母仪，简单来说就是声音测距仪，可以探测洞壁内部的空间，我这个有些不灵敏，但也能测出附近二三十米的范围，”说着他将仪器递给贺贾，“大人，你可以和我一起找藏在洞壁里的水道，当然即使有也需要运气。”</p>

“行，该怎么用？”贺贾满怀希望地问道。</p>

“贴墙听，实心与空心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只要有不同的回音，八成就是了。”王临彬简单地传授贺贾方法诀窍。</p>

“这不算难，我感觉我也可以做一位专业的勘探员了。”贺贾打趣道，随即贺贾左手拿着金币徽章不断敲击着，右手右耳则靠在仪器上贴墙倾听，像是父亲聆听妻子肚子里孩子响动一般仔细。</p>

“大人似乎一点不受处境的影响，不害怕？”王临彬边听边说着。</p>

“不害怕，我又怎么会不害怕？只是你也说了，我们没办法出去。”贺贾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一开始甚至怀疑王临彬要害他，但现在早就打消了这个想法。</p>

“是啊，大人还如此年轻，又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竟然被困在这个地方。”王临彬感到遗憾与不甘。</p>

“有权有势？好好好，我实话告诉你吧……”贺贾无奈道。</p>

王临彬放下手中仪器盯着他。</p>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一无所有。”贺贾说着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联邦银行的前任董事长在战争中死去，我只是被临时抽调担任这个位子的普通人，在那之前，我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大堂经理。”</p>

“联邦银行财大气粗，哪怕是经理，也是多少人的理想。”王临彬笑道。</p>

“也许吧，但我真的不算最优秀的，我甚至还在计划投资几片农田，结果就被我们银行的高层被召见。”</p>

“他们一定看重你身上的某些品质。”</p>

“可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出色的才华，或许他们看重我的无权无势。”</p>

“大人，你为什么不像那些高管一样……”</p>

“一样什么？”贺贾看着他。</p>

“就是那样，贪……”王临彬欲言又止，但脸上写满厌恶。</p>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p>

“干这种事还要经验吗？”王临彬不解，“这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嘛，你有权力，我有金钱，一拍即合。”</p>

“你说得如此透彻，难不成干过？”贺贾揶揄道。</p>

“我倒是没那资格。”王临彬靠在岩壁上，“这洞里的黄金，随便敲一块下来，都够用一辈子了。”</p>

黄金，就是人类世界的通行证，多少人一辈子的奋斗，才换来方寸。</p>

“我们必须活着出去。”王临彬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家乡的龙舟赛快要开始了，我还得回去呢！”</p>

“龙舟？是啊，回家。”贺贾专心听着洞壁后的回响。</p>

昏暗的空间，有那么一件寄托，比什么都强。</p>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天，时间开始在洞内变得混乱，氧气也日益稀薄。贺贾坐在地上，将衣服解开，他已经闷热难耐。</p>

“我们尽力了，快四天了吧，我听到的声音都一个调。”王临彬也坐在墙边，他不敢躺下，只能依靠在那里支撑身体，他把所有能用的、能吃的东西全部搬摆到地上，重新分配，将其中重要的东西放进背包。</p>

贺贾望着前方的黑暗洞道，它分开了三个岔路口，跟两天（实际是十个小时前）前的情况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洞道没有了楷晶灯。</p>

楷晶灯，人们常说是天神的馈赠。从大地开采而出的楷晶，不需要任何的外物，便可自然生发柔和的光芒。而它从内到外的，或红或蓝的纹路，美丽神秘，宛如楷书大家的手迹，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那么端正有力。它也有时会发出细微的浪涛声，令人平静，从而心生希望。</p>

贺贾缓缓站起，走到后方不远处的矿车旁，踩在它的上面取走一盏灯。爬下车，他注意到虚弱地王临彬，“王临彬，王临彬！”他快速靠近，推了推他的背，“别睡啊！”</p>

王临彬从梦中惊醒，一脸疲倦地抬头站起，“贺贾，我刚做了个梦。我们就像枯木一样死坐，彼此间少了交流。过往的种种在我脑海里回忆，而我头顶的光泽愈发迷幻，像是万千失去的灵魂在招手，在呼唤着……”</p>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走吧，我们还得靠你分辨方向。”贺贾搀扶着王临彬，提着楷晶灯朝黑暗中走去。</p>

“早知道，我也习武练功……不然，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浑身无力……”王临彬喘着粗气，松开贺贾的手，缓慢向前走。</p>

分岔路口正以极其微小的幅度吞吸着气流，而两人选择了其中最为强烈的一条窄路继续前进。</p>

洞道不再如先前般好走，道路蜿蜒曲折，寂静昏暗，脚下的地面也不稳固，碎裂的岩石随处可见，洞壁偶尔也有锋利的突出，充满危险。</p>

为了安全，贺贾让王临彬提着楷晶灯走在前头，自己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或跨或钻，或爬或攀，艰难前进着。</p>

噗通～</p>

呲呲呲～</p>

王临彬有气无力地喊叫着，惊恐万状。贺贾赶忙绕过挡在面前的洞壁，借着金币徽章的微弱光亮找到了倒在地上的王临彬。</p>

“你没事吧？”贺贾瞥了一眼摔碎在旁边的楷晶灯，呼吸不经意间变得顺畅。</p>

“摔了一跤。”王临彬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摸了摸膝盖，“路太滑——滑……”</p>

两人仿佛醍醐灌顶，欲言又止。</p>

王临彬抓起最大块的楷晶，和贺贾一同向前缓慢移动。</p>

一种潮湿感随着深入洞道而愈发强烈，仿佛有一种不可见的力量在吸引着水分往洞内汇聚。越往前前进，环境越发清新凉爽。</p>

水滴不断地从狭窄的洞顶缝隙内和洞壁上滴落，打在两人的头上、脸上，甚至身上——细微的流水声也从远处传来。</p>

“哈哈哈哈哈哈！”王临彬拉着贺贾的手，“水！空气！”</p>

“哈哈哈哈哈！”贺贾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发出来自心底的狂笑。</p>

逐渐往前，可以明显感觉到地势在变高。而湿滑的，近乎倾斜五十度的里路面也使得前进越发困难。一股股水波从层层叠叠的洞穴墙壁内窜出，滑向另一侧漆黑深邃的裂缝。</p>

为了防止打滑摔伤，贺贾和王临彬彼此紧靠，一前一后踩在地面的一个个小坑朝洞道对面走去。这些刚好能容下一只脚的小坑，便是贺贾佩刀削打出来的，借着魔法的附着，威力只集中在浅浅的表面，而不至于造成大范围的破坏和震动。</p>

随着一个近六十度的转弯，水声更大了。贺贾和王临彬走进一个巨大宽敞的洞庭，内部地形平坦，一半是流淌的河水，一半是或干或湿的泥地。</p>

“这里的气流更为剧烈，我估摸着快到洞口了。”王临彬满脸兴奋。</p>

“至少算是好消息。”贺贾手握着半边开刃的宝刀，他比任何时候都疲惫，却也比任何时候充满希望。</p>

随着又穿过了两条潮湿的洞道，两人终于抵达了洞口。</p>

这是一处斜向上的缓坡，一丝阳光从远处的洞口投射下来，宛若暗夜里的一颗明星。</p>

“运气真好，遇到的不是竖井。”王临彬不由得感慨。</p>

“我们又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记得帮我申请证明。”贺贾打趣道。</p>

“那是自然，一路上的洞壁闪着金光，我怀疑都是流水冲刷堆积的黄金。”王临彬激动地说。</p>

王临彬和贺贾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朝上方靠近。</p>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处天井，站在下方，可以看见地面上有零星几枚铜币。</p>

王临彬恍然大悟，“我们在一口井下方，这里原本充满地下水，或许是秋季干涸的原因，我们才可以这里可以通过？”</p>

“那怎么办？”贺贾失落地问道，“我们爬不上去啊？”</p>

“不知道，我们四处看看，或许可以找到通往地面的人工地洞。”王临彬将楷晶灯朝一边的石壁扔去，将它砸成两份。</p>

贺贾捡起了一块，借光四处探寻。</p>

干燥龟裂的石壁露出或暗红色，或黄褐色，或灰白色，一些部位还爬满青苔或是之类的绿色植物。贺贾探查了一番，一无所获。</p>

“你有什么发现？”贺贾才意识到王临彬还在原地抚摸着地面，便走近问道。</p>

“贺贾，我有一个办法，但是难以保证一定可行。”王临彬手握着干巴的碎泥。</p>

“什么办法？可以出去？”</p>

“事实上，你的刀可以打破头上的地层，如果处理得当，可以打出一个供攀爬的坑。”</p>

“这样不会砸到我们？”贺贾盯着王临彬，后者一声不吭也看着他，意思像说，“看你的了。”</p>

“靠过来！”贺贾握紧短剑，待王临彬站到身边，便大力挥击“给我破！”</p>

宝剑带着魔法，斩裂头顶脆弱的洞壁。大量的碎石泥土向下坠落、倾泻，在靠近贺贾时，被魔法露出蕴藏的利芒，激荡四散，有的甚至化为乌有。</p>

一阵阵强烈的气流飞旋震荡后，头顶的地层消失了，紧跟着周围的地面下降了近三十米，被两人踩在脚下。</p>

“王临彬，成功了！”贺贾激动地望着周围通向地面的斜坡，“成功了。”他大口喘着气，虚弱地喊道。</p>

互相搀扶着，两人一前一后爬到地面。</p>

“啊！”王临彬感受着久违的阳光，伏在地上，“出来了！”</p>

贺贾握着树枝，拨开茂密的草丛，“我们从山的另一头出来了？”</p>

王临彬抬头看天，沉默了很久，直到吐出一句：“贺贾，你看龙舟赛吗？”</p>

“去吧，我想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