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毁灭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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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啊……”</p>

腐朽得近乎枯萎的王在王座上呻吟着，艰难地挤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声音。</p>

“告诉我，你……为何而来？”</p>

独角兽感觉到一阵破败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飞蛾哗啦啦凋零了一地。</p>

好可怕的压力，这哪里是苟延残喘的王，分明是这个王国最可怕的怪物。</p>

“我身负母神的旨意，来此地协助你镇守这座王都。”</p>

独角兽顶住压力，红宝石般的眼眸与蛇人王对视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偏移。</p>

偏移向它头顶骸骨冠冕上那枚诡异的破碎眼球。</p>

洛尔好似察觉到了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正在隐晦地注视着自己。</p>

“呵……呵呵咳咳……”</p>

王座上的身影不禁笑了起来，它似乎是想要放声大笑，但身体却像是要在这阵笑声的牵引下支离破碎一般，很快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p>

好一会，蛇人王才再度开口。</p>

“神子啊，你能来此，吾心甚欢……吾之臣民，会为你献上美酒美食……”</p>

美酒美食？</p>

独角兽目光闪烁着。</p>

这个国王真的不知道，对于神孽来说，它的臣民才是所谓的美酒美食吗？</p>

“无需克制……在下一轮炼狱之潮来袭之前……尽可，开怀享用……”</p>

“若是……还想要更多……”</p>

蛇人王仅剩的那枚布满阴翳的瞳孔睁开了稍许，连带着骨冠上那破碎瞳孔，一同绽放出不祥而渗人的血光。</p>

“吾就在此……尽管来取！”</p>

明明已是一线残灯般的微弱口吻，却带着仿佛地狱厉鬼索命的狰狞和狠厉。</p>

随着话音落下，蛇人王那干瘪的躯壳下，骤然间鼓起了一大团血肉，撑起了陈旧到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丝绸纱衣。</p>

紧接着又鼓起了一团……它们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涨落，连那被裹住的蛇尾也因此而膨胀起来。</p>

就好像有某种巨大的活物，被束缚在那垂死的躯壳中。</p>

转瞬间，王座上坐着的便不再是一头蛇人，而是一团与王座合为一体的怪物。</p>

它的躯壳迅速地变化，时而膨胀，时而时而收缩，到最后，成为一团仅能维持原本轮廓的烂泥般的生物。</p>

独角兽有被震到，不禁后退了一步。</p>

怎么回事，它不会是要跟我爆了吧？</p>

这恐怖的威势，几乎要让独角兽想要先发制人，先给它来一下。</p>

但就在这时，骸骨冠冕上的破碎眼球在膨胀的烂泥堆中缓缓睁开。</p>

猩红的光芒自上而下，覆盖着蛇人王的身躯，让它已经快要彻底崩坏的躯体得以维系，在这不祥的光芒中，仿佛时光倒流。</p>

那些自躯壳内膨胀出来的血肉被再度塞了回去，缝进胸腔，填入腹部，当光芒散去，干瘪枯萎的蛇人王再度出现在了王座上，它咳嗽着，垂垂老矣。</p>

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然暴毙。</p>

但洛尔知道，它与死亡的距离，和它与健康之间的距离同样遥远。</p>

“咳，咳咳……请见谅，神子啊，一点，老毛病了……”</p>

蛇人王干咳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但不知是不是洛尔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位蛇人王的状态比先前好上许多。</p>

“还请养精蓄锐，吾之臣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炼狱的潮水，正在翻涌而来，吾嗅到了，它们要来了……”</p>

“遵从您的意愿。”</p>

独角兽说道，而后转过身子，缓缓离开了这座弥漫着腐臭的宫殿。</p>

洛尔能察觉到，身后阴冷恶毒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地跟随着自己，哪怕已经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恶心感依旧挥之不去。</p>

“真是可怕啊……”</p>

深渊，还有深渊之中的存在。</p>

……</p>

独角兽原路返回祭祀场。</p>

神孽们此刻已不知去向，在入口处，一位穿着有些类似人类僧侣服的蛇人静候手中捧着布满锈蚀的香炉，氤氲的雾气萦绕着。</p>

从遍布腐臭的宫殿中出来，顿时就觉得这熏香的气味也并非不能接受。</p>

蛇人恭敬地说道，这是一头雌性蛇人，它的面孔线条要比雄性柔美，更趋近人类的审美。</p>

只是它同样佝偻着身躯，苍白的面孔上毫无血色，不时发出一声咳嗽。</p>

“尊贵的神子，请随我来。”</p>

老旧的僧侣服盖住半截细长的蛇尾，蛇人蜿蜒前行，毫无美感的枯瘦身躯看上去摇摇欲坠。</p>

“你是先知？”</p>

独角兽打量着它，随口问了一句，这种装扮的蛇人有些少见，目前来看奴隶的地位最低，而后是战士和守卫，这些僧侣的地位似乎还要更高一点。</p>

当然，无论何等地位的蛇人，对于神孽们来说都是一样的零嘴。</p>

“回殿下的话，我的确能从焚香仪式中得到先祖的启示。”</p>

蛇人回答道，带着独角兽来到一处专门修建用于安置神孽的大殿。</p>

内里已经有一整排蛇人侍从在等候，雌雄都有，安静地匍匐着，在独角兽抵达的时候才仰起头，让洛尔得以看清它们的面容。</p>

这些蛇人看起来要健康一些，或精壮或妩媚，并没有太多的疫病，尾部的鳞片还带有一些难得的光泽。</p>

“神子，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p>

蛇人先知恭敬地说道，但其实内心有些忐忑，这里配给的奴隶数量是少于其他几位神子的。</p>

特别是那头灰熊，胃口仿佛无底洞，后来不只是要蛇人奴隶，就连一些它们捕获的深渊魔物也一并给它送了过去，才稍微平复了下来。</p>

只是不知道眼下这位……</p>

“那就这样吧……你也留下来。”</p>

独角兽目光闪烁着，平静地说道。</p>

蛇人先知愣了一下，而后苍白的脸上泛起回光返照般的潮红。</p>

那是自知大限将至，却已经做好准备的坦然。</p>

“遵从您的旨意。”</p>

独角兽从匍匐的蛇人奴隶面前经过，而后随意地盘下身子，灰白的蛾翼环住自己的身躯。</p>

出乎意料的，眼前绝非常理能够理解和想象的恶兽盘坐在地，神色疏远而冷淡。</p>

正当蛇人先知错愕之时，它听见洛尔清冷的声音。</p>

“跟我说说吧，你们蛇人那个关于遥远之光的预言。”</p>

先知愣了一下，转而失笑道：“殿下，您是从何处听说……那只是某位同族占卜时梦呓的妄语，不知怎的，就在族人间流传，当不得真的。”</p>

蛇人先知垂下眼帘，近似人类的面孔渐渐褪去了此前那种莫名的兴奋和狂热，显得十分落寞，它喃喃低语道。</p>

“毕竟，像我们这样被神遗弃的种族，又怎么可能得到救赎呢？”</p>

……</p>

魔物之渊。</p>

此刻，在通往蛇人王都的骨膜通道上，一道并不显眼的影子正在地面上蠕动着。</p>

它躲过了所有蛇人守卫的目光，朝着位于血肉之柱掌心的城池进发。</p>

只是突然间，那阴影中的生物似乎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味，它改变了前进的轨迹，朝着那气味传来的方向掠去。</p>

很快，它就抵达了目的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