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我能打别人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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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地抬眼, 目光露出几分冷意。</p>

苏漾听着声音耳熟，奶娃娃音和少年音其实有些区别的，她不确定地道：“璇儿？”</p>

瞬间冷意消散, 浮起浓浓的想念与淡淡委屈，他哭腔道：“姐姐！”</p>

这下苏漾终于能确定这是哪家的小孩了。</p>

她家的。</p>

为什么还会入同一人的梦？</p>

点点疑惑萦绕心头, 但很快被她抛下, 刚刚开门还有些月光，能瞧见是个小孩身形, 现在门一关上，苏漾又不好再打火苗，只能盲人式摸索着往前走。</p>

没走两步，耳边传来蹬蹬噔的脚步声，很快一双手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腰。</p>

小玄烨踮起脚，狠狠抱住。</p>

苏漾：“……”</p>

这多日不见, 他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p>

她看不见玄烨的脸，抬起手想要回抱他，发现身高不行, 只能蹲下，蹲下时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他衣裳前襟, 凉凉的, 湿了一片。</p>

“怎么哭了。”</p>

苏漾无奈叹气, “都是男子汉, 怎么能哭，哭了就变丑了。”</p>

她拽了拽玄烨的脸, 发现清瘦了许多，又好像长高了一些。</p>

“你确定我们俩要这样黑漆漆的彼此对视？”</p>

玄烨一愣：“玄儿刚刚太急切了，没注意。”</p>

他凭着声音听出来是姐姐, 激动得不行，没注意屋子里是黑的，此时被提醒了，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姐姐，我马上去点灯。”</p>

火折子一开，屋子里亮如白昼。</p>

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姐姐。</p>

姐姐穿了一身特别漂亮的衣裳，好像故意盛装打扮才来见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出盈盈笑意，在灯照下，眼睫低垂看他时，似落了满天星辰，漂亮得让人想摘下藏起来。</p>

苏漾看他呆呆的瞧着自己，毫不客气的双手捏了捏他脸：“看什么，看，璇儿变小流氓了。”</p>

玄烨嘟着，艰难地不满控诉：“玄儿不是小流氓！”</p>

苏漾轻松的笑起来：“这才乖嘛，刚刚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欠你钱，十年没还了。”</p>

玄烨傻笑：“肯定是璇儿欠姐姐钱，才看到苦主了苦大仇深嘛。”</p>

苏漾在针对小孩的时候力气还算大，她轻松的把人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这样她就可以站起来了，蹲着难免腿软。</p>

“姐姐，这次来你要什么时候走呢？”</p>

苏漾摇头，在他旁边也坐下，抬起茶壶就咕噜咕噜灌了几口。</p>

口渴的感受她还没忘，还没忘掉自己为啥半夜起来。</p>

豪饮如牛，瞬间还算沉的茶壶被她干了一半。</p>

玄烨没来得及阻止：“姐姐，那水是冷的！”</p>

苏漾一抹嘴角，擦干了水珠，低头看他，一根手指摇了摇：“渴了，是不会在乎热的还是冷的，只要不是烫的就行。”</p>

她坐下时将水壶放着，关切地问：“璇儿，刚刚怎么在哭？是谁欺负你了吗？”</p>

小玄烨眼眶还是红的，闻言瘪了瘪嘴：“玄儿不想回家。”</p>

“回家就见不到姐姐了。”</p>

“难道你不想阿玛和额娘吗？”</p>

“想，”小玄烨吸了吸鼻子，“玄儿好久没见过额娘了，这次回去……这次回去是因为我阿玛生病了，要我回去。”</p>

苏漾伸手摸他脑袋：“阿玛生病了，是应该回去看看。”</p>

“我……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p>

小玄烨难过地说：“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姐姐了。”</p>

他蹭着苏漾的手，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p>

“你……”他小声哭道，“你快四年没来看玄儿了。”</p>

“是不是玄儿哪里做错事了，惹姐姐不高兴，姐姐可以给我说的，不要不理玄儿。”</p>

四年？</p>

这都四年跨越过去了？</p>

怎会如此？</p>

不是她那边离中秋，才一个月不到，这边就已经几年过去了？</p>

难道真的是她那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p>

开玩笑。</p>

苏漾手足无措的给擦眼泪：“别哭，姐姐不是故意的。”</p>

玄烨哭中带笑，打嗝坚强道：“我会克制自己，不会哭的。”</p>

他像小兽一样埋着头，呜咽着：“可是我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姐姐了，我就很难受，阿玛生病了，传来消息说时间不长了，我想去看他最后一面。”</p>

“还是阿玛重要。”苏漾安慰他，“至少姐姐健健康康的还活着，也许将来还能见的。”</p>

苏漾知道，现在是顺治十七年，而她活在康熙十五年后，如果璇儿后面平平安安长大的话，或许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不过这谁都说不准。</p>

她有可能在后宫咸鱼一辈子，然后去世。</p>

而小可怜呢，他在宫外平安顺遂长大后，娶妻生子，也许以后的儿子考取功名了，还能进宫，有机会她知道是哪个的话，会找以后悄悄去看他的孩子。</p>

尽己所能的给他帮助。</p>

若是女儿，及笄选秀，不幸进宫，她也会多注意些，照顾些的。</p>

小玄烨困在情绪里，一时出不来，苏漾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p>

也许是眼泪哭多了，玄烨心生口渴，他接过来小口的抿着，纤长乌黑的眼睫上，点缀着晶莹泪珠，看着好不怜爱。</p>

苏漾问他：“璇儿有什么愿望吗？”</p>

她想了想，又问：“璇儿想要阿玛活下来么？”</p>

她是做不到能让现实里的人活着的，能做到的一个已经给了出去。</p>

也没有人再会像小可怜那样，让她心生不忍。</p>

然而意外的，小玄烨抬起头，睁着澄澈清明的眼睛，说：“不。”</p>

尚且稚嫩青涩的声音，天真而残忍。</p>

“我不想阿玛活下来。”</p>

这句几近无声，如果不是苏漾靠得近，可能还听不见。</p>

苏漾：“……”</p>

很正常啦其实。</p>

换位思考就像现代的从小受到虐待的儿童，被家暴被冷暴力。</p>

要是她处在这种环境里，肯定会天天祈祷大人早点去死，要是真的祈祷成功，大人要死了，她不仅不会难过，还会拍手叫好：恶人自有天收，从此解放自有是路人。</p>

她没发现小玄烨似乎在小心打量她的神色。</p>

或许要是她脸色不好，小玄烨能立马改口说自己胡说八道，开玩笑的。</p>

这样……这样就不会让姐姐感觉他性格很恶劣吧。</p>

玄烨心中小小声对自己说：他的阿玛残忍的可怕，后宫那么多女孩子，他却偏偏眼里只看得见董鄂氏，对旁人避如蛇蝎，甚至厌恶触碰，连孩子也不肯给。</p>

还厌恶后妃的存在，厌恶自己的孩子。</p>

甚至有时候还会厌恶自己生在帝王家，不够自由。</p>

玄烨想，他是皇帝，怎么不自由？</p>

天下都是他阿玛的，为什么会厌恶呢？他拥有那么多爱他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喜欢董鄂氏，被迷得神魂颠倒，朝政都不顾了。</p>

玄烨年纪小，其实体会还不深。</p>

他只是愤慨的想，董娘娘死了，阿玛跟着去了，也挺好的，这样他额娘就能成太妃，不用再去讨好阿玛心力交瘁。</p>

这是好事啊！</p>

“我可以理解的，”苏漾换了一种说法，"若是你阿玛生病太久，心力交瘁，形销骨立，痛苦非常的话，我也希望他能早些闭眼，减少痛苦，早登极乐。"</p>

玄烨听到和想象不同的回答时，茫然的望着她：“你不生气吗？”</p>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苏漾笑着揉乱他头发，“璇儿要乖乖的，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p>

玄烨用力的点了点头，“嗯！”</p>

对于苏漾而言，入梦后的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得很快，她抱着玄烨上床，却没有像以往那般，睡在他的身侧。</p>

小孩子要从小懂得男女大防，如今小少年已经七岁了，不应该再跟她一起睡觉。</p>

要从小树立良好的形象。</p>

玄烨本来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发现身边无人时，猛地清醒过来，四处查看苏漾的身影。</p>

却见苏漾睡在外间的塌上，很快陷入深眠。</p>

他悄悄起身，光着脚来到苏漾面前坐下，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摸索着睡在她身侧挤着，不久也沉沉睡去。</p>

天光大亮，苏漾醒来时，没有回到现实。</p>

一睁眼，发现玄烨坐在她身前的椅子里，盘腿坐着。</p>

“姐姐，你醒啦！”</p>

小玄烨开心道，“你要不要洗漱一下？”</p>

苏漾：“小仙女是不用吃喝拉撒的！”</p>

玄烨失落道：“好吧。”</p>

早上天亮，孙嬷嬷来了一遭，叫上丫鬟伺候着玄烨，玄烨却不要她伺候，自己手轻脚轻的洗漱，又给苏漾留了些水。</p>

小玄烨发现，苏漾在这么多年过去，脸上竟一点变化也没有。</p>

好像还是初见那般，明媚秀丽，又说不出来的洒脱风流，是他这几年没事在外面闲逛时碰上的女孩子里，最特别的一个。</p>

至于哪里特别，他说不上来，看着就不觉令人心生欢喜。</p>

他想靠近点，再靠近点。</p>

苏漾打着哈欠起床，伸了个懒腰。</p>

现实里落枕在梦境里似乎也成了现实，她转了转脑袋，肉身里的骨头嘎嘣嘎嘣响，好一会儿她停下揉脖子的手，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小可怜，笑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p>

小玄烨说：“我要紧紧的看住你，这样你就不会突然跑了。”</p>

我跑你也看不住啊！</p>

苏漾笑着挑起眉梢：“人小鬼大。”</p>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很受小孩欢迎的，荣宪格格对她也很有好感，没事也喜欢来找她玩，而小可怜，似乎对她也很有好感，走哪都要黏在一起才行。</p>

不过这种感觉意外的不错。</p>

就像养了一只粘人的猫咪。</p>

不是郊外的院子了。</p>

苏漾推开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还是宫外好。”</p>

“什么？”小玄烨眨巴眼睛看她，“什么好。”</p>

苏漾笑吟吟地：“我说这空气不错，你早上可以早点起来吸气呼吸，养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