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呵！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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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菱鲜翠满蓝装，桂米摇金论斗量。</p>

也爱鸡冠饶野趣，半肩秋色杂红黄。</p>

这首诗写的是苏州人过节前的准备，有菱角、桂花和鸡冠花。桂米，就是桂花，俗呼木犀米。鸡冠，即鸡冠花，中秋节例供，所以会有人将盛开的鸡冠花砍了去集市上卖。桂花金黄，鸡冠血红，所以才会“半肩秋色杂红黄”。</p>

郭友扛了一大捆鸡冠花鬼鬼祟祟的往院子里走，那群女人都挤在后厨里捏菊饼，无人看见他。</p>

回到院子，将花放到桌上，那张躺椅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打开房门，里面清清爽爽半点异味也无，之前从云南回来后放出的箱子仍堆在一边，却也擦拭的干干净净。</p>

从戒指里取出二十个精美盒子放在箱上，连同早前抄好的《春江花月夜》琴谱与赵长贞送出的桃杏画一并取出。</p>

院子外忽地传出一声惊呼，下一刻，一道身影冲入房来，郭友转身，轻轻笑着说道：“阿碧姑娘，好久不见啦！”</p>

阿碧俏生的站在房间门口，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披着霞彩，映衬着她娇秀的身形。因为惊喜而酡红的脸颊份外俏丽，一双杏眼里满是喜悦，正温温柔柔的看着郭友，那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啊！一别十五日，他仍是似昨时一般，平平常常的淡笑，平平常常的问好，还是那一声平平常常的“阿碧姑娘”。</p>

当一份相处变得平常时，本就意味着不平常。</p>

平常是两人的习惯，当一种习惯成为平常的时候，岂不是代表着一份感情已经走向了成熟？</p>

阿碧也轻轻一笑，熟门熟路的上前为他拍去肩头的叶子，柔声说道：“生哥儿去了好久，在外头可吃了苦？平日里都没人在旁边侍候，都晒得黑了，唉！叫王姐姐好生担心。”</p>

郭友略弯了腰，好让她不必踮着脚，嘴里笑着说：“不苦，在外头好生耍了一阵子呢！”</p>

待她停下，便伸手拿过一只盒子打开，炫耀的说道：“阿碧姑娘，我去了昆仑哦！你看，这便是昆仑玉啦！漂亮不？我特地去临安找人做成首饰，都是送你们的哦！”</p>

盒子内是一件碧玉钗，银柄双枝。枝头缕绕着银线紧紧裹着碧玉，镶有小钻、绿宝石；花球镂空，镶了颗黄宝石，晶莹剔透，银光烁烁。阿碧很是喜爱，不仅仅是样式精美，更因为是他送的，便单凭这一点已足够叫她为之欢喜了。</p>

郭友拿起碧玉钗轻轻为她插到发髻上，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是不是很衬你，喜不喜欢？”</p>

镜中的少女云鬓环髻，朱唇红颜，青黛碧波，一袭碧衣，头插碧玉珠钗，世间的美好尽敛一身，除了温温柔柔的阿碧，还有哪个女子与之相衬？</p>

阿碧坐在妆台前，镜中只见郭友站在她的身后微笑打量，此情此景，竟教她心中动容，恍惚间思量起一句诗来。</p>

妆罢问夫婿，画眉入时无？</p>

心中情思起，脸上便泛情意，动心而嫣然，一双眼睛便弯成甜甜的两弯月牙儿，如春花般灿烂。</p>

“生哥儿，阿碧喜欢。好喜欢！”</p>

阿碧喃喃轻语，郭友又取来镶钻的碧玉耳环、碧玉环和曲谱给她，笑着说：“还有这些，都是送你的中秋礼物。”</p>

阿碧的眼眶水色泛起，泫然道：“生哥儿，谢谢你！”</p>

被人惦念，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p>

女生流露情感，通常会用泪水表达，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声泪俱下等等。</p>

阿碧会仰起小脸，笑的嫣嫣然。</p>

往常时节，也只有阿朱会记得她，如今，多了个郭友。</p>

这种感觉真好。</p>

阿碧告诉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了。</p>

不会忘的还有王语嫣。</p>

郭友一出现，她已抢步拉住他的衣角，小手紧紧抓住，生恐这人又一语不发的消失不见。</p>

上一秒还在掉泪，下一刻笑颜如玉。因为眼前真的有玉。</p>

一座真人大小的玉像。</p>

玉面粉腮，云鬓如雾。白玉为肤，黑玉为睛，竟雕刻得仪态万千，生似活人一般，更绝的是竟是与她的面容十分相似。</p>

阿朱掩口揶揄道：“语嫣，还哭不？”</p>

王语嫣笑都来不及，臻首一仰，哼道：“算了，原谅他了！”</p>

郭友与阿碧搬出那些盒子，塞了四个给木婉清，里面是镶嵌墨玉的钗、耳环、玉环、玉坠，又分出两个盒子对王语嫣说：“这是两件玉把件，你晚些送给老段。还有你娘亲她们，我也带了礼物，你一并送去。”说着又留下六件交给她。</p>

送给阿朱的是红玉首饰，王语嫣的是光白籽。一通头面玉器送出，众女对于郭友的翘家行为已是轻轻揭过了。</p>

圆月高悬，中秋已至。</p>

与粤地不同，这边的人称中秋为八月半。</p>

放上个小桌子，摆上香炉，供奉菊花饼、桂花糕、桂花糖藕、石榴、莲花酥、芝麻团圆饼、甜酥饼、瓜子仁及新鲜的水红菱等。一家老小侍立桌旁，待月上半空便点燃香烛， 女眷先拜，孩童再拜。</p>

拜了月，便要烧斗香。</p>

有诗云：</p>

早烧香斗祝团圆，蜡炬生花未肯残。</p>

将线香扎成大小不同的一捆，层层叠放，最大的放在底下，最小的放在最上面，每层中间又以彩纸做斗。如此当上一层燃烧时，香屑便落在彩纸之上，谓之“斗香”。</p>

烧了斗香，众人便可结伴出门游玩了。这一日朝廷会专门给百工放休并取消宵禁，人们可以一直玩到天光都不会有人管。</p>

而苏州人出游的热情会在十五之后涌现，因为他们会去石湖看串月。</p>

姑苏城西南石湖旁楞伽山，俗称上方山，有山有湖，景色绝佳。石湖有古桥行春桥，此桥有十八桥洞。至八月十六晚开始，至石湖行春桥看月，天上一轮明月，十八个桥洞下均可看见湖中有一个月亮倒影，名为串月。</p>

郭友居中走在前，左手边各是王语嫣、木婉清；右手边则是阿碧、阿朱。四女珠饰头面、花钿插发，身着盛装，手上俱提了盏羊角灯。</p>

这边是石湖边上，游人如织，四周明灯高照亮如白昼。</p>

灯火下，四女巧笑嫣然、美不胜收。俏皮的阿朱、冷艳的木婉清、温柔的阿碧，还有天仙人儿似的王语嫣，娇妍艳丽，盈盈暗香。</p>

王语嫣见湖心亭处有人赏月斗诗，便对郭友说：“郭家哥哥，你看那边。”</p>

郭友扫了一眼，见是几个衙门模样的纨绔在斗酒斗诗，言语尽是“江上一群鹅”、“一个月亮大又圆”之类，又袒胸露脐，辱尽斯文，举止放浪尽显不学无术姿态，因而鄙视道：“莫看那边，尽是草包絮肚，有碍观瞻。我们去那边屋舍下坐坐。”</p>

屋舍下却是各式摊档，郭友等人选了个茶酒摊坐下，又要了五壶虎丘白云茶。</p>

阿朱想起旧事，登时笑得前仰后俯的，她笑吟吟的说道：“表少爷那次说见花魁，结果没见着，就吃了盏茶，恼不恼？”</p>

闻言，郭友也懊恼道：“可恼了！白扔了我的银子，水花都没见着。”</p>

一晚上没出过声的木婉清好奇道：“什么花魁？什么银子？”</p>

阿碧在一旁小声给她解释，她才明白花魁是什么，为什么要花银子后，恨恨的剜了眼郭友说：“家里有这么多人，你不够看？跑外头看别的女人，活该你白扔银子。”</p>

“噗嗤……哈哈哈！”</p>

话音落下，便听得旁边一高大汉子呛着了。</p>

那汉子好生雄壮，方脸浓眉，正气凛然，却在此刻大笑道：“这位小嫂子，他扔的银子不应该原本是属于你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