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老虎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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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这个混乱的社会环境中，生与死轮回不止。所谓崇高的道德品质，在人性之恶面前不堪一击，必须要依靠严苛的律法来镇压所有不稳定因素。武力，是保障其安然运行的基础。”</p>

——大陆简史·批注版。</p>

陈寸心派人送来的这些药粉的确不是凡品，仅仅几分钟，陈九的身体就接受到反馈，在温和而浓郁的能量包裹下，尽管痛感还在，但伤势已经开始缓慢修复，意识渐渐清醒。</p>

陈九深吸口气，晃了晃头说道：“女人，你不讲规矩，刚才这一拳，可比昨天重多了。要不是我主动出击，你怕不是得打死我？”</p>

……</p>

陈沉有些无语。</p>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由于你的偷袭，所以我才会下这么重得手？</p>

她望着恬不知耻的陈九，眼神复杂道：“你是真够不要脸的。”</p>

陈九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不要夸我，我还小，会忍不住骄傲得意。”</p>

陈沉没理会少年的插科打诨，将话题拽回正轨，说道：“拿苦难挫折磨练心境意气，妄图触底反弹一飞冲天，不是长久之计，个中风险太大，但凡有天没能承受住压力，哪怕只有分毫懈怠念头，都有可能直接崩断心弦，到时再想弥补，难如登天。”</p>

陈九摇摇头，指着自己轻声道：“我总说自己是天才，你们也总说我天赋异禀。可说老实话，仔细想想，我到底哪里能算作天才？体魄上先天亏损，凌悦宁来助我斩断执念前，心中亦有大恐惧，怯懦至极。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玄而又玄的心觉，可仅凭这一点够什么？真正的天才要么是全能型选手，要么是在某一方面做到极致，凭心而论，你看我占了哪样？”</p>

陈沉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古武秘术，以及刚才的那一拳，上三楼之下，无人可挡。要知道，你才十二岁。”</p>

陈九没有去躲头顶的那只手。</p>

他昂起头满脸正色望向女人。</p>

陈沉与之对视，在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了以往自己从未发现过的东西。</p>

比方说脆弱、灰心。</p>

原来他也不是生来强大。</p>

陈九平静说道：“你们所看到的，都是结果。背后那不堪回首的过程，我不想再提。海内海外，只有黄村里的那个老匹夫才知道，我为何能拥有今天这份实力，不顾一切的付出罢了。因此，我真的不算天才，无非是有一股犟劲，说得假大空些，就是心有宏愿。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剑走偏峰，按部就班的稳妥方法不适合我。”</p>

陈沉对此保持沉默，没有说话。</p>

隔了许久。</p>

她轻轻揉搓少年头发，说道：“在外力干扰下、身躯进行修复的过程，是可逆的。内腑罡气倒转，不断冲击将痊愈而未痊愈的经脉、骨骼，可以使其将来变得更加坚韧。但这个内部循环的过程，异常痛苦，类似刀割肉，一刀复一刀，伤上加伤，很容易承受不住昏迷过去，从而前功尽弃。”</p>

陈九没有分毫犹豫，直接道：“我该怎么办。”</p>

“内窥己身，在极度专注的情况下引导自身罡气倒转，冲击骨骼、经脉，同时加速气血的运行。”</p>

陈九想了想，一头没入水中。</p>

他怕自己待会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大声哭喊，还不够丢人的。</p>

早年间在黄村，接受那个老匹夫的训练时就是这样。</p>

陈九那会儿不过六七岁，一边练的大汗淋漓，一边哭的撕心裂肺，嘴里还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匹夫！竖子！老子草你祖宗！你他妈的虐待儿童！你给老子等着的！再过几年，老子刨你祖坟！”</p>

每到这种时候，那位人间武夫极致便会开怀大笑，目光中满是欣赏得意。</p>

这种好弟子，到哪找去？</p>

情绪的宣泄，即是心境的开阔。</p>

当年的陈沉就不明白这点，导致她现在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没人味，近乎沉沦于杀意中。</p>

陈寸心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才会选择让她来照看陈九，希望自家孙子能够凭借独特的六感，以此在女人的无暇心境中投石落子，泛起涟漪。</p>

无论是因此让陈沉生出何种情绪，暴躁易怒也好，欣赏赞叹也罢，都无所谓，只要能搅动那摊死水即可。</p>

——</p>

陈九藏在木桶中咕嘟咕嘟冒着泡，忽然浮上来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当年坚持下来了？”</p>

陈沉轻声道：“是也不是。当初我已经觉醒异能，武道之途只是辅助，因此没过多久就停止了这种训练，仅持续月余。”</p>

少年哦了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揉，又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重新潜下去。</p>

陈沉手指轻颤。</p>

水下，陈九闭气凝神，以心觉观己身，上帝视角下‘看’到了体内奔腾不息的气血流转，其中还有药性蕴藏着的勃勃生机，它们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经脉骨骼，每一次掠过，都会缓慢修复破损地方。</p>

陈九心念微动，循环往复不停运转的气血陡然停止奔腾，转瞬间逆流而行，罡气如刀刮着每一寸经脉、骨骼。</p>

初始感觉不深，随着行进速率的加快，整个身体如同烈火烹油，熊熊燃烧起来，好不容易才修复些许的伤痕再次破裂。</p>

痛，不是一般的痛。</p>

大概等同于伤口上撒盐，等到那股痛劲消下去些，又再次撒盐。</p>

略微适应后，复而在旧的伤口处再划一刀，接着撒盐。</p>

人在喜悦安宁的情绪中，时间飞逝而不觉，度年如日。</p>

在痛楚难忍的情绪中，则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是如此漫长，饱受煎熬。</p>

陈九紧闭双眼，像个大虾米般蜷缩在水中，身子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面露痛苦之色。</p>

陈沉不再看他，直接转身离去，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些只有她自己知晓的复杂情绪。</p>

大概是感同身受之类。</p>

一个周天逆行下来，陈九得以喘息片刻，还没等缓过神，药桶中所蕴藏的浓重生机又将他包裹住，在支零破碎的内腑里缝补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