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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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往东五千里外，尚在西北境内，一艘平淡无奇的民用客运飞船正于云端上极速前行。</p>

飞船的驾驶员，是位身材高大的老人，穿着白色军装，肩扛勋牌外披大氅，前胸绣有金色太阳花纹，一身健硕肌肉撑的衣衫紧绷。板正国字脸，寸头上花白大半，眉毛同样如此，双眸如虎目，不怒自威，脊背有着不符其年纪的笔挺，锐利如枪。</p>

飞船内部经过改造，通体没有挡板，驾驶室与船舱相连，诺大空间里陈设简单，储存食物饮水的冰柜，几张皮制沙发，还有些医疗设备。</p>

老将军设定好无人驾驶程序，缓步走到妻子近前，半蹲着身子柔声道：“路线规划完毕，中途路过滨阳城补充燃料，这艘飞船挂名在内陆某家小商会的名下，各城区都备过案，不打眼，一切顺利的话相信很快就能抵达。”</p>

老太太嗯了声轻轻点头示意。</p>

她靠在轮椅中，透着窗玻璃遥望云海，目光思绪皆在远方。</p>

许久。</p>

老太太冷不丁开口说道：“先去仁安，安天城作为最后一站。你先前讲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很快就能到达？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你程开合的名头太响，哪趟出门平安顺遂过了？所以先去仁安，迟则生变。”</p>

程开合没有丝毫犹豫，温声道：“好，听你的。”</p>

与此同时异变突生，船舱内部闪过一阵阵刺眼红光，不带分毫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响起：“警告，警告，前方发现未知生命体，飞船自主升空一千米。”</p>

……</p>

“警告，警告，生命体再次出现，避开几率为零，智能助手自动断开连接，请驾驶员决断。”</p>

老太太满脸漠然，手里盘动着的佛珠悄然捏紧几分，略带杀意道：“怕什么来什么，送死都不知道挑好时候，耽误功夫。”</p>

程开合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头，笑道：“你的预感向来这么准，尤其是坏的，等我一会，去去就来。降落。”</p>

机械音再次响起：“收到，降落。”</p>

此时，刚出西北。</p>

漫天黄沙仍在。</p>

独自出舱的程开合轻眯起眼，挥了挥手，沙尘骤停，肩上大氅猎猎作响。</p>

他身前百余米处飘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影，通体淡蓝色，看不清五官，散发着浓烈的生命气息。</p>

程开合眉头高挑，说道：“天人？也对，目前只有你们才拥有近乎全知全能的本领，可以轻而易举发现老夫的行踪。这趟怎么个意思，本体前来？”</p>

蓝色人形生命体没有五官表情，语调同样不带起伏：“以人类之躯硬撼你程开合，我自认没这个本事，序列在我之前的那几位应该可以。因此，只好本体前来。”</p>

程开合转头四顾，捏了捏拳头笑道：“就你一个？着急去死？”</p>

“老将军知道的，天人本就不可擅自对人类出手，违者代价很大，最近上头又叮嘱过，未来十几年低调些，哪还能找到帮手。呵呵。”</p>

天人自嘲一笑，仰望星空不屑道：“竟被区区人类逼到这个份上，千万年进化真是喂了狗。”</p>

程开合似有所感，说道：“你的气息，有些熟悉。”</p>

“曾化身兽人与你一战，碍于肉身强度未能尽兴，属实无趣，再后来你便躲到大军中，让我苦等十年。”</p>

老将军咧嘴一笑，语气森然道：“躲？想不到天人中也有好战份子。可惜今日有要事在身，没功夫跟你纠缠，下辈子再来找老夫！”</p>

音未落，人先至。</p>

一拳轰出，破障声震耳欲聋，恍若雷霆。</p>

锋芒所过空间震颤，目之所及无论风沙亦或云海，皆不复存在，万里清明。</p>

那道蓝色生命体，涅灭前得最后一个念头是，好快。</p>

胜负已分。</p>

程开合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呢喃自语：“终归是老了。”</p>

论战力，人类有强弱之分，天人中同样有，序列前后的区别。</p>

在这位天人头上，仍有不少高等存在，差距不大，半步而已。</p>

程开合头上？大概没有。</p>

半步即天堑。</p>

——</p>

——</p>

仁安城‘别有天’楼内，陈寸心，陈九，陈沉师徒，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p>

陈九眼珠子咕噜直转，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横跳，打死不说话。其余三人盯着他，神情各异，一样默不作声。</p>

他们三人都在观察陈九，心下有些感慨，相距如此之近，仍是察觉不到其体内的气息流转，如若不是先前甲板上的变故，真让他唬了过去，西海黄氏，了不起。</p>

陈寸心开口打破平静，笑意吟吟道：“六停之后，无不可杀之人，了不起的绝技。”</p>

陈九下意识看了看那对师徒，默不吭声。</p>

老人指了指她们，给陈九吃了颗定心丸，说道：“陈沉，你见过，相对来讲熟一些，陈家内部她为暗处统帅，陈某在明。身边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陈沉老师，袁林，将来某段时间内，也有可能是你的老师，自幼与爷爷一起长大。如果说我陈寸心是陈家的面子，他袁林，是里子。”</p>

生于陈家却不姓陈，依旧姓袁，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很强，强到足以特立独行。</p>

袁林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陈寸心的夸赞，微微昂头双臂环胸，鼻孔朝天嗯了一声，假装出一副高人风范。就是这尊容，让人难以直视。</p>

陈沉还是那袭万年不变的黑衣，妆容浓烈，鲜明红唇显得血腥而诡秘，黛眉之下一双秋水长眸，平添几分妩媚。抛开冷洌锋锐的危险气场不谈，的确是个十足的天字号大美人。</p>

陈九径直越过她，无视了女人的打量目光，走到袁林跟前歪头问道：“当初远洋号内部藏着的那位？”</p>

袁林啧啧有声，看向女人骄傲道：“我就说被这小子发现了吧？只不过于漫天雷霆中偷瞄了一眼而已，小家伙心觉敏锐的厉害。”</p>

陈九后退一步，双手叠放于身前，略微弯腰恭敬道：“九儿见过袁先生。”</p>

陈寸心摆手道：“那老家伙不吃这一套，何必多礼。”</p>

这孙子对我都没这么恭敬，凭什么对你这不着调的疯老头以礼相待。</p>

袁林心里暗呸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p>

陈寸心站起身走到窗边，佝偻的身躯挺直了几分，学着之前来报密探的动作，伸出手臂以掌作刀，快慢横移间气旋自起。</p>

袁林毫不客气的点评道：“东施效颦。”</p>

老人不以为意，望着孙儿说道：“你应该明白，这种古武秘技对大陆来说意味着什么。西海遗民，五百年游离人间，能在那片死亡之地独善其身，确实有其独到之处。”</p>

陈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略微思索决定透露些内幕，说道：“他们不弱，但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强。凡人手持天雷，听着固然威风八面，可世间能做到的又有几人？黄氏同样如此。”</p>

陈寸心点点头，说道：“有门槛是好事，若人人顶天立地，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世道，又得乱。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不受约束、监管的力量，后患无穷。”</p>

大陆休养生息五百年，发展到今天的局面，何其不易，倘若这些海外遗民的底蕴更深，本事更大，怎能不叫人担忧。身怀复仇之心的人，最为可怕，更何况又憋了这么些年，恐怕一朝入世就会立马掀起血雨腥风。所幸这个小孙子，似乎只想扯遗民的大旗护身，骨子里不是一路人。</p>

陈旧抿了抿嘴，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你我爷孙之间所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所做所求更不同。开门见山，我要变强，离开陈家前秘技奉上。”</p>

陈沉眼皮一跳，她很感兴趣。</p>

陈寸心没有接话，反而略带教训道：“你今天的出手太过仓促，更像是冲动之下的昏头行为。书读了这么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简单道理都不懂？”</p>

“我如此急迫，别人知其一未知其二，您肯定不会。”</p>

“嗯，比你那傻老子强一点，害怕为情所困，先下手为强。当然，强得不多。”</p>

少年虽然不赞同，也没反驳，反问道：“陈家护不住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