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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未央宫枯坐一夜。</p>

脑海里乱糟糟的,浮现出来的,都是娘亲和弟弟的面孔。</p>

我无数次在想,娘亲为什么会死,弟弟现在又到哪里去了,我恨不得能飞奔去漠北,然而我做不到。</p>

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之际,天已经亮了。</p>

云珠坐在我的身侧。</p>

我俩就这么坐在蒲团上,对着窗户过了一夜。</p>

起初外头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星星,后来我将脑袋埋在膝盖里,时不时啜泣,人的知觉也很迷惘,渐渐的也不知道别的事情了。</p>

天大亮后,云珠拉了拉我的衣袖。</p>

“娘娘,要去休息一会儿吗?”</p>

她眼里有些血丝,眼下也有乌青,充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看着我。</p>

我摇了摇头,心里乱糟糟的,不想休息。</p>

要是我也这么死了就好了。</p>

想守护的人已经不在,那我嫁来中原又有什么意义呢,将来的人生,也是毫无目的的。</p>

我叹息,却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p>

!?</p>

萧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p>

他下朝了?</p>

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想挣扎,但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我,身上实在是没多少的力气。</p>

“先休息。”</p>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将我放在了床榻上,他就这么躺在我的身边,盖好了被子,说道:“朕陪你一起。”</p>

“……”</p>

我想推他,想叫他起来,他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置吗,怎么能这样在这儿和我一起睡觉?</p>

但,鼻子里有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传来,似乎还混杂着些许安神香的味道,我整个人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p>

人在极端疲劳的时候,会很容易入睡。</p>

而此刻的我,确实是身心俱疲的。</p>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起初或许还好,渐渐的,我开始做梦,梦见娘躺在床榻上一直咳嗽,都咳出血来了。</p>

我跑去求燕云天,让他找个大夫过来,可他光顾着和燕凌雪还有大妃说话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p>

我着急得很,眼看着他们不理我,只能自己冲出去,外面全是守卫,他们提着剑拦着我,弟弟帮我开路,但他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p>

渐渐的,他倒在血泊中,我抱着他,他对我说道:“姐姐……快,找大夫给娘亲看病。”</p>

“燕辰双,你给我起来!”</p>

我看着弟弟软倒下去的身子,想扶他,手却不听使唤。</p>

蠢弟弟在我怀里,本来想摸摸我的脸颊,但他的手上全是血,他缩回了手,缓缓道:“对不起。”</p>

“到底,是我无用了些……姐姐,你快去,快……我,我不要紧。我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了些,还没法子保护你们。”</p>

“要是,我是你哥哥就好了。哼……”</p>

到最后,小小的少年轻轻哼了一声,掩藏住他此刻的脆弱,慢慢闭上了眼睛。</p>

“笨蛋,笨蛋!”</p>

我骂着,想要他醒过来。</p>

“娘娘,娘娘?”</p>

我自己醒了过来。</p>

我睁眼,眼前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熟悉的帷帐在泪水的氤氲之下模糊得很,我恍惚着,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梦。</p>

令我不安,且害怕的梦。</p>

那不是真的!</p>

我在心里想着,想着既是萧昱也没能得到我弟弟的消息,那么他应该是从牢狱之中跑了出去。</p>

还好,我想着,笨蛋弟弟虽然平时看上去呆呆的有些蠢笨,但也不是傻子,他能活下来的!</p>

“娘娘……”</p>

云珠还在我的身侧,或许是看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脸色不是很好,故而又拉了拉我的衣裳。</p>

这回,我终于偏头去看她了。</p>

她手里攥着帕子呢,正递给我,而她的发髻有些凌乱,正好我也看见不远处地上的地铺。</p>

看来,在我睡着的时候,她不放心我,虽然也很累了,但并未回去屋子里睡觉,而是在我身边打地铺。</p>

“云珠,我没事了。”</p>

我接过帕子,勉强擦拭脸颊,又想起什么,刚抬头准备问问萧昱去哪儿了,已经看见他从屏风后头的不远处,走了过来。</p>

那里是书房的方向。</p>

他手里都还拿着毛笔呢,急急地走过来,毛笔上面有墨汁滴落到了他的龙袍上面,土豆浑然不觉,只是担忧地看向我。</p>

“怎么了?”</p>

他凝眉问着,我摇了摇头,回答道:“只是做噩梦了。”</p>

说完,我心里又有些忐忑,还是决定问问他。</p>

“真的没有燕辰双的消息吗?”我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p>

傍晚时分,戚昭仪派人来了未央宫。</p>

倒不是来关心我的,而是戚昭仪说身子不适,想让萧昱过去陪陪她。</p>

到底是身怀龙胎,有底气,萧昱人还在我这儿呢,她就已经打发人过来抢人了。</p>

浑浑噩噩休息了一天,此刻我的精神也好了些,听那宫女说完,便看向萧昱,道:“皇上去吧,臣妾已经没事了。”</p>

我是没事了。</p>

想通了,娘亲或许真的已经死了,而我的未来,现在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报仇了。</p>

“……”</p>

萧昱闻言,深深看我一眼,眼底里仍有浓浓的不放心,但他到底是碍于我坚持的眼神,最后选择了离开。</p>

萧昱走了,我反而安心了一些。</p>

说实在的,他在这里,我觉得有些压力。</p>

现在我只知道自己要报仇,却没有任何头绪,牵扯他一起烦恼,实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p>

“娘娘。”</p>

正好这个时候,桂嬷嬷进来了,她眼里也有几分担忧,小心地问道:“要用些膳食么?”</p>

“嗯。”</p>

我颔首,见桂嬷嬷正要转头去准备,忽然心中一动,叫住了桂嬷嬷。</p>

桂嬷嬷在宫中多年。</p>

在漠北这件事上,她其实是一个局外人,但她的立场却又与我相同,我想只要是大周人,就没人希望虎视眈眈的漠北一直在北边盯着中原的。</p>

谁也不知道十几年前燕云十六州失守以后,还会否发生类似的事情。</p>

“桂嬷嬷。”</p>

我与她说了实话,感激她对我的帮助,同时也问道:“嬷嬷对此……可有什么解决的良策吗?”</p>

桂嬷嬷怔了怔,惊讶于我的身上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但她也很冷静,迅速回过神来了。</p>

“漠北王既然野心勃勃,无非是觊觎大周这片土地,想要取而代之。但……这些年大周养精蓄锐,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了。”</p>

“他想要硬攻,势必是不可能的,只能采取别的法子。眼下,确实是有一个主意,能让他冒险出手的。”</p>

“而只要咱们引蛇出洞,就有机会对付他,对付漠北了。”</p>

我眼前一亮,忙追问道:“是什么?”</p>

“娘娘有个子嗣。”</p>

桂嬷嬷的表情无比认真,解释道:“皇上虽然膝下子嗣不多,但正值盛年,漠北王却已经五十了。”</p>

“他时日不多,想要完成愿望,自然是着急的。而娘娘一旦有子嗣,同时表达出对他亲近的意思。”</p>

“他或许就会生出,废掉皇上,立娘娘的子嗣为帝的想法。届时娘娘成为皇太后,可以借用皇帝年幼为理由垂帘听政。”</p>

“同时加封漠北王为摄政王。如此一来,他不必背上谋反的罪名,也能够掌握中原的局势,实现他内心的想法了。”</p>

桂嬷嬷说完,跪下对着我拜了拜,正色道:“奴婢说这些,实在是失言了。”</p>

我知道桂嬷嬷的意思。</p>

擅自说什么“废掉皇上”之类的话,传出去那肯定是会被砍头的,桂嬷嬷这也是因为和我早已是“自己人”了。</p>

再者,漠北是个隐患,她也不愿意出什么岔子。</p>

“嗯……”</p>

我点了点头,不免想得更加深远。</p>

以我对燕云天的了解,他如果有朝一日能做摄政王,那么他的野心势必会越来越膨胀的。</p>

架空一个皇帝,哪里比得上自己当皇帝好呢?</p>

他说不准还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让我的孩子将皇位“禅让”给他,如此一来,他名正言顺,而他的子嗣,则是能继承他的皇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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