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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多日赶路的一行人，俱是疲惫。几乎所有人都在客栈安置妥当后，早早休息。只剩下，数十名护卫，守在一楼，饮酒消遣。程琦陪他们小酌几杯后，也径自上了楼，叮嘱了巡逻的护卫后，这才进屋休息。</p>
楼上的护卫一刻不敢松懈，不停地来回巡逻。</p>
只是，许是平日里睡驿站硌的生疼的木板床榻习惯了，今日客栈这布置妥妥的上房，程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p>
一个人推窗往外望了许久，隔壁的胡安安也推开了窗。</p>
两人寒暄了会，胡安安建议道：“兄长曾赠些许安神汤茶，不如我细细煎了，说不定能有个好觉？”</p>
程莞笑着点头，“那自然是好。”</p>
说做就做，程莞穿戴好外袍，披上大氅，走到胡安安的房中时，她已经将茶煎的差不多了。</p>
两人虽相识多年，却似从未说过贴心之语，不由得便说了许多。</p>
胡安安从童年之时，在母家如何受人宠爱，再到入了宫，初时的懵懵懂懂，再到现在的看淡一切，一个人的大半生，她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p>
程莞轻轻叹了口气，亲自为她斟满了茶，“若是不进宫，多好！”</p>
“呃？”</p>
胡安安愣在当场。不一会儿，又笑了起来，“是，不进宫多好。”</p>
“人人都道宫里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是，谁又知道，宫里的人命犹如草芥呢？”</p>
程莞浅呷了一口，抬眸望着窗棱之处透进来的月光。</p>
“如果再有来生，我真想一辈子守在南城，哪儿不去。”这样，她就不会失去父母，不会失去阿文，不会失去平儿……</p>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可是，胡安安看着她的神情，一片哀伤，也知她心中之苦。</p>
她低眉执起茶盏，笑道：“陛下一片孝心，如今正好圆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以后一直住在南城，也不是难事了！”</p>
程莞的思绪被拉回，回应道：“是。你说得对。本宫该知足。”</p>
“咱们就以茶代酒，祝愿来生，都能得偿所愿！”</p>
“好！”</p>
临出门时，程莞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你若也想留在南城……”</p>
胡安安笑了笑，“娘娘多虑了。我兄长如今已经带着父母，举家迁入上都，我留在那里，或许，还会有再相见的可能。为了这点子期盼，我也会回宫的。”</p>
程莞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好！皆随你意。”</p>
胡安安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程莞离开。</p>
望了一眼空落落的床榻，胡安安忽然有些不适应。这么些年，常常都是和和姗同榻而眠，今日，她非要去和二公主宿在一起，“唉……”她轻轻叹气出声，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p>
而后，径自宽了外衣，躺在榻上。</p>
许是安神茶的缘故，不消片刻，她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p>
梦里，她看到初入宫时满心欢喜的自己；看到第一次看到宴凌云时心头怦怦直跳的自己；看到跪在永定宫门痛哭流涕的自己；看到和姗出生时眉眼含笑的自己……</p>
胡安安的唇角扬起，此生，虽未得一人心，可临了得了个宝贝女儿，也是一大幸事！</p>
忽地，太阳骤然升起，万分热烈。</p>
和姗不顾炎热，一路小跑至宫外，她大声唤着：“姗儿……姗儿……”</p>
和姗却越跑越远，根本不回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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