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日 Narcissus pseudonarciss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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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教堂里出来，天上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三个人驱车去了维克多的墓地。</p>

葬礼并没有安排在墓地的部分，所以应当没有人来，但车停在墓地外面的时候，诺拉还是看到了在那一排排墓碑之间站着的挺拔的人影。</p>

灰蒙蒙的天空下，偶尔有几片雪花落上那金发，威里尔公爵站在墓碑之间，面对着自己老友的那块碑，沉默着，手杖庄重地立在身前。</p>

几人没有下车，远远地看着墓地那边。</p>

威里尔公爵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安静地、肃穆地站了许久。</p>

就像曾经的岁月里，两位老友在某个午后心有灵犀地对视一样。</p>

从立场上来讲，两个家族是合作伙伴，也有着竞争关系，可能这么些年，站在家族的最高处，两位公爵也会跟对方虚与委蛇，阳奉阴违。</p>

可直到此时，两人的距离不再是家族利益，而是生与死的永远的隔阂，才让人恍然想起，多年前，他们也是很要好的挚友。</p>

可哪怕到了此时，威里尔公爵也没有说一句话。</p>

诺拉注意到父亲的墓前有一束金黄的水仙，与那些惨白的花朵格格不入。</p>

似骄阳般明媚，似星河般闪耀。</p>

即便是淡淡覆了一层的薄雪，也无法掩盖它的颜色。</p>

停留了一会儿，威里尔公爵转身离开了墓地，神色淡淡，步伐稳健。</p>

唯独一丛骄傲的黄水仙，郁郁葱葱地开在老友的墓前。</p>

“……”</p>

墓地里重新恢复了静谧，没有风吹来，所有的一切都沉寂着，和死亡无异。</p>

诺拉下了车，穿过一排又一排维克多家族的墓碑，终于停在了两个被鲜花包围了的墓前。</p>

公爵的墓志铭是那样的高尚，头衔是那样荣耀，可那些让人羡艳的称呼里，诺拉只看到了希尔顿·维克多，和西蒙·维克多这两个名字。</p>

最熟悉，最亲近的名字。</p>

“父亲……兄长……”</p>

诺拉跪在两人的墓前，以手掩面，泣不成声。</p>

唐安就蹲在诺拉的身边，扶着诺拉颤抖不已的肩膀，无声地看着公爵的那块墓碑。</p>

雷克斯站在两人身后，为两人撑着一把黑伞。</p>

“……”</p>

雪花在雷克斯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雷克斯一动不动，眼睫微垂。</p>

墓碑亦无声地伫立着，即便对它倾诉再多的思念，那块冰冷的石碑也无法回应一分一毫。</p>

“……”</p>

从墓地驱车回到酒吧的路上，雪开始下大了，诺拉因为过度疲惫睡了过去，唐安让诺拉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自己则透过后视镜，一动不动地看着开车的雷克斯。</p>

雷克斯注意到了唐安的目光。</p>

“怎么了？”</p>

唐安没有回答，雷克斯也没有再问。</p>

也许唐安就只是想看着雷克斯而已。</p>

回到酒吧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层，唐安吊着一只胳膊不方便，雷克斯单手背着仍旧昏睡的诺拉。</p>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响，唐安推开门，热乎乎的气息立刻让唐安打了个哆嗦。</p>

“诺拉？唐安？”威尔丢下吧台的工作，从雷克斯手里接过诺拉，神色紧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葬礼？”</p>

“嗯，”雷克斯点点头，“去找梅丽莎吧。”</p>

诺拉应该需要输液。</p>

威尔抱走了诺拉，詹森过来看了一眼，眉角蹙得很紧。</p>

“你们两个半残过来凑什么热闹，木乃伊一样，”詹森上下一打量两人身上的绷带，眉皱得更紧了，“赶紧他妈回家养着去。”</p>

雷克斯倒是没说什么，唐安收回了停留在医务室上的目光。</p>

梅丽莎这次都没骂人。</p>

唐安和雷克斯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久留，本来雷克斯打算自己开车回市区的，詹森看不下去，觉得他连走路都费劲，更别提开车。</p>

于是詹森只能充当司机，亲自给两人送回别墅去。</p>

“赶紧走吧，”詹森打开车门上的锁，“酒吧那边没人，我还得赶紧回去。”</p>

“……雪莉呢？”</p>

唐安问。</p>

“雪莉在北区，有哈帝的一小部分人在柯比斯街活动。”</p>

詹森说着朝已经下车的雷克斯摆了摆手。</p>

“养伤要紧。”</p>

雷克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甩手将车门关上了。</p>

“砰！”</p>

随着沉闷的枪响，鲜血飞溅，男人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了雪地里。</p>

一只黑靴踢开了男人的手，踏着被血液染红的细雪走出了巷子。</p>

将弹匣已经空掉的枪随手丢掉，安德鲁点了支烟，白色的烟雾从男人的唇间流出，迅速消散在柯比斯街的寒风里。</p>

黑色的风衣上溅到了血，安德鲁不以为意地拿手掸掸，吐出一口烟圈，眉眼弯弯，像是某种餍足的猫科动物。</p>

“我这边的解决了……太好了……一起喝一杯吗？”</p>

安德鲁挂掉电话，沿着那条街漫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拿着伦敦地图册问他金融大楼怎么走。</p>

“当然，顺着街往后走，不，这个巷子不行，你得换一个。”</p>

安德鲁笑眯眯地绅士地说。</p>

“为什么？好像是在维修吧，走不通的。”</p>

实际上，那个巷子里男人的尸体甚至还没有凉透。</p>

“不客气女士。”</p>

老婆婆按照他指的方向走了，安德鲁哼着歌，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围巾遮住了他的下颌，安德鲁慢悠悠地顺着街边散步。</p>

走过街角，过了马路，一家看起来就暖洋洋的咖啡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橱窗边，品尝着店员端来的咖啡。</p>

安德鲁笑着敲了敲橱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