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命难由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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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坐在昏暗的香堂里，眼下已经有了层薄薄的青色，他整个人都如同行将朽木般散发着腐朽晦涩的气息，没了往日的鲜活。</p>

自从那日起，他不依靠药物就再难入眠，即便睡着了，外面稍稍有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有时靠着安神香睡得深了，便会做起梦来。</p>

那是不可逃脱的噩梦。</p>

梦境中满是血气弥漫，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青白色脸庞就那般赤裸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围绕着他，他们每一个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血洞，腐烂的血洞，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满是怨毒……</p>

他没有挣扎，没有逃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他越来越近，他们满怀恨意地诘问他……</p>

“八爷，您怎么忍心啊？“</p>

“八爷，我们追随您已经快十年了！您怎能见死不救！”</p>

“八爷，您为何要欺骗我？您早就知道了张大佛爷要杀了我们，您为何不说！！”</p>

为何！</p>

为何啊！！</p>

齐铁嘴目露悲怆，满目悲悯，他是残忍的，他是同他们一样残忍的……</p>

他以为这就是最为痛苦的梦，然后接下来，那困囚他多年的魔障，也像是找到了他意志最为薄弱的时间，汹涌袭来。</p>

梦境一转，白雾升腾，那些怨毒的青灰色面庞离他远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张牙舞爪的雾气中出现，那是张日山。</p>

是他想念多年的爱人，是他亲手推开的爱人……</p>

他承认，他后悔了。</p>

他无时无刻都在悔恨，可他无力更改……</p>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抉择。</p>

他想靠近他，可每当他往前走上一步，张日山便会离他远去一分，就像是那日他亲手将张日山推离，再难弥补……</p>

他们两人好似陷入了无休止的追逐与逃离……</p>

最终齐铁嘴累了，疲倦又狼狈地跪倒在地，痛苦嚎哭，直到这时他才堪堪意识到这依旧是一个梦……</p>

这是一个梦啊！</p>

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所有的魔障都缠绕着他，他道心出现了裂痕……</p>

他在魔障梦魇中痛苦挣扎，想要醒来逃离，可却像是被恶鬼压在身上，正用鬼爪死死盖着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皮有千钧之重……</p>

只有等清晨到来，深秋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格照进来时，压在他身上的恶鬼才眼含怨恨，不甘心地被驱逐，它怨毒的目光在叫嚣，他永远也不能摆脱它了……</p>

在白日清醒时，齐铁嘴才能短暂的解脱，醒来时他的面色苍白无比，后背的单衣也被淋漓大汗浸湿，黏腻腻的一片......</p>

所以他不敢睡。</p>

他只能这般坐在昏暗中，孤零零地坐在只有他一人的香堂里。</p>

他不敢再睡，他的道心已经经不起恶鬼的折磨，那是从他无边无际的愧疚中衍生出的魔障，是他亲手造就，是他冷眼旁观的恶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