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后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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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成年人，从零开始学一项技术也许并不难。</p>

幼年期学习的东西不只是书面的那些，同时也培养了人的学习方式和学习能力。</p>

但对于零来说，却是一个难题。</p>

她系统学过的，大概只有礼仪。</p>

别的那些——官方文书撰写、政务安排之类的，只是看多了，心里有一个模板。</p>

所以她提出想要从头开始学计算机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沉默。</p>

“你数学学到什么程度。”陆秋最先开始评估这件事的可行性。</p>

零张了张嘴：“函数以前。”</p>

就是简单加减乘除之类的。</p>

于是陆秋看向克里昂和西泽尔。</p>

“入门都看不懂。”克里昂在涉及到他的专业时，是一个非常苛刻的人。</p>

当年罗切尔也是以魔鬼教授着名的。</p>

“附议。”西泽尔表示：“而且你计算机语言也很烂，这点也要从头补。”</p>

现在的计算机用语介于帝国语和英语之间，算是一个遗留问题，但既然要学，就还是得守规则。</p>

“你……”零很想反驳，但西泽尔说得没错，从前当她骑士的时候，西泽尔要做的事包括但不限于解决她的终端出现的各种问题，对她的水平非常清楚。</p>

“那就得从头学，你做得到吗？”陆秋非常和蔼地看着她，反正最后肯定不是她来教，也不涉及到她的专业，她当然能当好人。</p>

零微微思索，坚定点头：“可以。”</p>

她是前朝余孽，现在的正经工作只有配合联邦机构接手帝国，时间是要多少有多少。</p>

然后她就被丢到了首都中学。</p>

本以为可以直接上大师辅导课，零看着面前的题册包和战战兢兢的老师，彻底呆住。</p>

大师（克里昂）不渡无缘人（初学者）。</p>

“为什么要我去那种地方上课啊！”她一大早被薅起来，这完全不是她的作息时间，脑子都没清楚，坐在飞行器上再次睡了过去，一醒来就到了这所学校。</p>

帝都（原）的学校，自然是差不到哪去，但她这辈子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去过那种公共场所。</p>

下飞行器的时候，她感觉到无数视线，这才稍微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她脑子里嗡嗡的——也可能是别人的议论声盖住了她自己的想法。</p>

虽然并没有安排她和别人一堂课，但上下课的过程中那种备受关注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p>

“不是你自己说要学的吗。”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有时间见到陆秋这一群人。</p>

最近他们都在塞勒斯，商量迁都和其他安排。</p>

半年前陆秋才从医院里出来，然后就迫不及待投入各种新的事务中了。</p>

零倒是非常佩服她这点，天大的事压下来，解决了一样就能接着投入下一项。</p>

换做她从死亡边缘回来，怎么也得休息个几年。</p>

“我是说要学，怎么，怎么去那种地方啊！”</p>

“上学当然是去学校。”陆秋非常理所当然的表示：“或者你愿意雇佣我们里的谁教你，可以开个价。”</p>

零的私人财产……她就一个傀儡，连夏宫都只是有使用权而已。</p>

“可是，只是这个阶段的，你们为什么不能……”</p>

她确实很想让他们之中的一个来教，但他们很明显谁都不想管。</p>

“我们都是在学校里接受教育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对方理所当然地看着她。</p>

克里昂和西泽尔就更别说了。</p>

亚当虽然是个和事老，但他有事出差。</p>

她意识到在这说不通。</p>

气鼓鼓吃完饭就跑了。</p>

“当你们两孩子的话大概挺惨的。”西泽尔虽然也不赞同娇惯零，但偶尔也会觉得，她有点惨。</p>

毕竟她从前的生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p>

虽然作为傀儡活着，但至少表面上好看。</p>

现在过得……虽然不能说惨，但也确实和从前有点子落差。</p>

“她怎么想着学IT的你知道么。”陆秋垂着眼，她习惯于在用餐时看看别的新闻，一边脸颊塞满了东西，说话嘟嘟囔囔的。</p>

“你知道？”西泽尔确实是不知道。</p>

“她想把光明之心的意识单独弄下来。”她继续头也不抬说道。</p>

西泽尔沉默了，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好像真不小。</p>

“什么意思，她想要继续研究数字生命？”想起之前在伊尔曼闹出的事，西泽尔就浑身不自在。</p>

巴尔被克里昂算了一手，意识上传删除了，而他的身体，则是被莱斯特带走。</p>

这家伙说是要去看看世界，就也走了。</p>

按照西泽尔的想法，这货都能算甲级战犯了，居然就让他那么离开，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p>

换他来，就算不杀，至少也会限制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p>

可这是克里昂决定的，该死的这家伙权限总是比他高。</p>

听说那人现在偶尔会单方面送一封信回来，也算是让他们安心？</p>

而且意识上传然后删除真的能让一个人死亡吗？</p>

他持怀疑态度。</p>

“是伊尔曼的幽灵么。”他刚才还吃饭看戏，现在听说原委，马上机警起来。</p>

“伊尔曼的幽灵……好怪的叫法。”陆秋挑眉看着他。</p>

“她毕竟是……”毕竟曾经当过女王，现在她几乎接触不到多少真正的权力，所以对这些歪门邪道有想法也很正常。</p>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她之前被困在千景城的时候，一直和光明之心待在一起，而且她也挺喜欢ACG相关的东西的，现在光明之心已经被国有化，她大概，是想要一个可以陪伴她的朋友。”</p>

“你是说她喜欢上一台电脑？”西泽尔露出不忍卒读的表情，说不好这个可能和零有歪想法哪个更让人震惊。</p>

陆秋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得益于许多人，现在吃的东西比起在联邦都不差。</p>

赞美世界，赞美食物。</p>

“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们会说的。”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p>

西泽尔只能看向克里昂，虽然感觉也不能指望。</p>

克里昂的教养让他保持着安静用餐的习惯，看陆秋离开，也站了起来准备跟上去。注意到西泽尔的视线，他头都没转：“她的能力，一百年都动不了光明之心。”</p>

这话让西泽尔很有安全感，但同时也有一分不爽。</p>

好像让他装到了。</p>

克里昂发现陆秋好像也不是对这件事完全没考虑过。</p>

“一个接入光明之心的私人宠物？”听到这个不太讲道理的甲方要求以后，他愣住了。</p>

“嗯，可以用那些学习软件的模板改一下，反正就是，让她的戒断反应小点吧。”她尽力形容着。</p>

克里昂一直都觉得陆秋对零好得有点太过了。</p>

他不喜欢零是方方面面的。</p>

就算不是小时候欺负过他，他也不喜欢。</p>

骄傲跋扈、自以为是、自私自利，虽然感谢她在他恢复记忆的时间里对陆秋的照顾，但这件事怎么能说不是因她而起。</p>

就算把这一切都放下，那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像莱斯特那样消失最好。</p>

反正不应该是哄孩子一样陪着她干这干那的。</p>

“我可以拒绝吗。”</p>

陆秋也呆了一下。</p>

“那我去找……”她马上提出备用方案。</p>

“不行。”克里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堵在自己和墙之间。</p>

他们现在住在夏宫原先克里昂住的小楼里，这里其实很大的，因为每天都要开很多会议，天天回庄园也太麻烦了。</p>

虽然尽量收拾过了，不过小楼有了点年月，他们没重新大装过，所以走廊的光不算很亮。</p>

他的身影把背后的灯光都遮完了，巨大的阴影笼罩着陆秋。</p>

好标准的壁咚，忽然意识到这点，陆秋噗嗤一声：“刚刚我收到塔雅来信说孩子好大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p>

“别扯别的话题，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克里昂打断她的话，低头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他的不快。</p>

陆秋眼睛微微张大，答案已经不用说出口。</p>

克里昂第一次有种被她气到无语的感觉：“她比我还重要吗。”</p>

“也不能这么说。”见他生气，陆秋眼睛心虚地瞥开。</p>

“你明知道……”他讨厌零难道她看不出来？</p>

还是明明知道，但不在乎，因为他离不开。</p>

“……随你。”克里昂深呼吸两下，松手站直身。</p>

小楼很大，所以书房之类的地方也能摆下床。</p>

“就不能以后再说吗？我以后不会提了。”陆秋抱着抱枕看克里昂在书房给自己铺了个床，然后关灯。</p>

“好吧，晚安。”</p>

门关上的瞬间，克里昂天塌了。</p>

之后好几天，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尤其是面对陆秋。</p>

他总是这样，陆秋也哄了很多次了，但没一点要好转的意思。</p>

她能做的做了，只能等他自己回心转意。</p>

男人的心思，大概也只有男人能明白。</p>

他做得太明显了，几乎熟悉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但最近没有发生任何大事，也能由此推断出，大概又是和陆秋闹矛盾了。</p>

这种生死大劫以后，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开的。</p>

没人理解，所以也没人劝。</p>

等亚当出差回来，就得知了这个喜讯。</p>

“你的意思是，因为零的一个小软件的问题，你们两个吵架了？”他当然先去陆秋这边探口风。</p>

虽然乘虚而入从来没成功过，但这就像一个习惯一样。</p>

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是陆秋的朋友。</p>

“不算吵架，没人吵。”陆秋淡然地敲着电脑。</p>

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要真能吵起来就怪了。</p>

“克里昂明确不喜欢零的，这件事你哪怕让我来呢。”</p>

“我以为……我在中间，他们两个关系能缓和。”她停下手，支着下巴思考着。</p>

爱恨能淡然，讨厌这种感情说不上浓烈的，反而不好消解。</p>

人都会有偏好的，就像陆秋其实不怎么喜欢……亚当想了一会，还没想到她不喜欢的食物。</p>

“就像你一般不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吧，如果克里昂喜欢，并且叫你天天穿，你会有什么感觉呢。”</p>

两者其实差了挺远，但他确实也找不到更适合的比喻了。</p>

带入想想，确实有股若有若无的不快。</p>

这是很微妙的感觉，因为她人生里没得选的东西太多，所以这种说不上大是大非的问题就没有太多考虑。</p>

看她明白了，亚当叹了口气。</p>

他到底是来乘虚而入的，还是当和事佬的。</p>

“说说你呢？你为什么对零那么好。”</p>

其实亚当也不明白。</p>

因为根据所有人的说法，两个人之前的碰面，似乎都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p>

“我也说不上来。大师分析分析？”陆秋眨巴着眼睛看向他。</p>

他一个提问题的，现在居然在这被反问。</p>

可亚当看她这表情也拒绝不了：“跟这家伙接触那么久，其实我也说不上多了解。”</p>

虽然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但他能感到零是‘很假’的，总是努力去扮演一个人。</p>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她在演陆秋，她更像是，在演理想中的莉莉丝。</p>

强大、智慧、冷静。</p>

其实挺拧巴的。</p>

所以呈现出来的，就是个不太讨喜的女王人格。</p>

克里昂西泽尔他们就算了，以前也没办法不面对她。</p>

但陆秋，面对这种模仿者，在知道了事情的一切以后，也没觉得任何不自在。</p>

前因后果，表象本质，都没一个值得她好好对待的点。</p>

那只有一个解释：“因为她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和你血脉相连，和你最相似的人？”</p>

这话说完，亚当自己也愣了。</p>

好像真的是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