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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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邹式离开空坑南下之时，跟随于身边的，已经是一支两百余人的残兵。</p>

这些残兵，个个面黄肌瘦，可是眼中全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p>

有文升亲笔所书的推荐信，有十来个亲自到文丞相坟前祭拜过的老兵，虽然完全不认识邹式，但是这支文天祥的旧部，还是选择了相信此人。</p>

相信他，会秉承文丞相的遗志，带领自己这些早已走投无路的兄弟，重新寻找到新的目标与方向。</p>

熬到现在，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灭元复宋这条路，已经完全没有走通的可能。他们所求，无非是一个可以体面地活下来的机会，既不用承受降元的耻辱，又可以对得起文丞相的在天之灵。</p>

而邹式口中的甄鑫与日月岛，也许是这世间留给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p>

从此后，应该不需要忍受饱一顿饥三日的折磨，也不会有日夜草木皆惊的慌张，更不用去忍受以卵击石的煎熬。</p>

哪怕是战死，也会带着重新燃起的希望。</p>

只是，未必有人会知道，这希望到底是什么。</p>

除了邹式！</p>

十二岁那年，襄阳城破，京湖北路沦陷，长江沿线告急。邹式跟着父亲母亲，带着年幼的妹妹，自江州随着惊慌的人群向南奔逃。</p>

出城不到百里，遇见一支零乱的官兵，不由分说就将人群之中的成年男子全都捕去，充为壮丁。</p>

父亲自此成为永别，幼小的妹子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而死，母亲一病不起，含恨而逝。</p>

那时，国还未灭，邹式的家却已经没了。</p>

留给尚且年幼的邹式，只有茫然的绝望。</p>

自此，沦为流民的邹式，孤零零地游荡于江南各地，以偷盗乞讨挣扎求活。</p>

十五岁那年，元军突破长江，临安告急。邹式迷迷糊糊地便加入了文天祥的勤王军队，进驻平江。常州一战，兵败如山倒，邹式随着溃军往南一直逃到余杭。</p>

还未等文天祥收罗这支溃军，临安便降了。</p>

逃回江西的邹式，再次成为了流民。但凡有人允诺给口吃的，无论做什么，邹式都会毫不犹豫加入。</p>

浙南、江西、福建，各支抵抗军队此起彼伏，又被迅速扑灭。</p>

邹式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丧门星转世，但凡自己加入的义军，没有哪一支可以存活超过一年时间。</p>

二十岁那年，黄华于建瓯起兵，邹式又成为其中一员。</p>

很难得，这支军队总算存活了一年以上，却是以投降元军为代价。攻打汀州陈桂龙、漳州陈吊眼，让黄华麾下实力大涨。三年之后，黄华再次起兵，号称“头陀军”，大震东南。</p>

这次果然又没熬过一年时间。</p>

二十七岁那年冬日，邹式成为钟明亮义军的一员将领，自汀州起兵，转战闽西赣南。</p>

每一次加入这些抗元义军，邹式都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希望，结果却总是一模一样的绝望。</p>

当赣南闽西的密林之中，开始密布着以北地汉人为主、南人附军为辅的元军时，绝望的情绪弥漫着所有的义军将领。</p>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反抗元军的意义是什么？出路又会在哪里。</p>

钟明亮到底投降了，而且是在两年之内，降了三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