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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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易闻言摇摇头。韩松无法辩解，焦急地望着他。</p>

傅易道：“不要小孩子脾气。到了绵城，没有姜氏在，我无法看顾你。”</p>

韩松道：“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p>

傅易道：“殷先生也在这里，你不读书了吗？”</p>

这一点有理，韩松犹豫了一下。</p>

傅易又道：“不必害怕。我不久就会回来的。”</p>

他这句话却说错了。韩松当即道：“不！”</p>

她看见傅易蹙眉。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但她也不知如何软语央求，一时手足无措，飞快地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不弃去玩。我往后一定事事都听话，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p>

傅易道：“你不是一个人……”</p>

韩松道：“义父！”</p>

傅易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转而让开一步，说道：“你既然在这里了，来向谢先生行个礼。”</p>

韩松听他话里的意思，没有答允她。她又失望又惶恐，勉强抬头，看见站在傅易身后是位灰色长衫的人。此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面相端正，但是身材消瘦，面颊凹陷，就显得有些刻薄，双眼正打量她。</p>

她先是只觉有些眼熟，接着看到此人灰色衣袖边上一块浅色墨迹，顿时认了出来。原来这位来与刘将军谈判的谢冰，正是那日在绵城船上把二人放走的书吏。</p>

韩松认出是他，倒也无需催促，跪下行了大礼，拜道：“先生救命之恩，韩松铭记在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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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冰也没有客气，受了这一礼。韩松预待他让她起来，却听他说道：“我只救你一回，你说铭记在心。你义父一路救助你，你怎么对他大喊大叫？”</p>

韩松没料到他一面之缘，竟这样斥责她。一时惊愕难堪，跪在地上，无法回应。</p>

谢冰道：“女公子请起来吧。”</p>

韩松默默站起来。她连番受挫，耳垂都晕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两人。傅易似乎也有些尴尬，在她肩上安抚地拍了拍，轻声道：“你回去吧。我再与你说。”</p>

谢冰却又说道：“军司马。”</p>

傅易望向他。他顿了一下，说道：“谢某不才，也为故岑州牧的小公子讲授文史。军司马若是担心此事，在绵城时，在下可以做小女公子的老师。在下协理民生，日常有什么困难，也都能遣人关照。”</p>

韩松猛然抬头望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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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易也十分惊讶。他注目谢冰半晌，又看韩松。韩松见他望来，满脸期望之色。他终于说道：“那先谢过先生了。”</p>

谢冰道：“傅司马此去是为绵城解围。为君分忧是在下分内之事。”</p>

然后两人约定了出行时间，寥寥数语告别，他往院外去了。</p>

韩松望着谢冰走远。她遇上这样的峰回路转，满脸笑意。却见傅易转回来，面色复杂。韩松看出他不悦，抢先道：“我知错了。”</p>

傅易冷冷道：“哦，你错在哪儿了？”</p>

韩松还真说不出来。她试探道：“我不该大喊大叫……”</p>

傅易打断道：“他谢泮溪是什么人？也能教训我家的孩子？”??0??2</p>

韩松一阵茫然，又有些委屈，她道：“那天在山上，将军还说要把我送给他。”</p>

傅易扫她一眼。她顿时敛容不做声了。傅易说道：“你纵然要去，殷先生那里的功课不能落下。自己去与潜光解释吧。”</p>

然后他大步走了，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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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去与殷韵辞行，殷韵并无异见，只教她定期寄课业回来。但也果然嘲讽她，说道：“我此前见岑郁州时，心想人到年老糊涂时就怜惜幼子，真是可怜。没想到仲明年纪轻轻，也在此列。”</p>

韩松不好意思，说道：“是谢先生此前救过我，为我说情。”</p>

殷韵道：“无亲无故，为何要帮你？仲明又何必听他的？”</p>

韩松道：“谢先生是好人……”</p>

殷韵笑了一下，说道：“谢泮溪一介佐吏，名字列不进郡守的官署，性情也不像能说动群僚。危难之际，居然被托付一座重镇，手无寸铁地前来度量一方诸侯。如今真是风云际会，百蛰惊起的时节。”</p>

韩松道：“听起来先生很看得起他。”</p>

殷韵道：“人有我不如者，当然要审视细思。”</p>

韩松有些惊奇，问道：“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如谢先生的地方？”</p>

殷韵道：“我惜命。”</p>

韩松哑然。殷韵道：“你看谢泮溪并无实际的名位，身边的随从都敬爱仰慕他。这是因为他的孤勇而得到的。我以自身为贵重，便不做这样的事。他愿意教你，你当用心揣摩。但也要头脑清醒，别尽学了些孤注一掷的伎俩。”</p>

韩松乖乖挨训，此时忍不住道：“怎么殷先生也不喜欢谢先生。”</p>

殷韵道：“‘也’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义父应当与他志同道合。”</p>

韩松奇道：“为什么这么说？”</p>

殷韵说道：“这两位做起事来都一点不看旁人眼色，还偏偏胆大包天，能把活人气死。难道不该臭味相投？”</p>

他不知道谢冰已然在不看人眼色这一栏目上胜出，把傅易气得够呛。韩松忍住笑。殷韵又道：“段季随此举多半是想试探刘将军与许謇的高下。派仲明去也是明智之选。但我们与这位谢先生尚算不上盟友，你要谨言慎行。”</p>

韩松说道：“我听了一日，还不知道谢先生的名字是哪几个字。”</p>

殷韵道：“‘旭日始旦，迨冰未泮’。你的诗学到哪里去了？”</p>

韩松还要再问。但殷韵点评旁人时尚能与她说两句闲话，要与小孩讨论文字，顿时不耐烦起来，道：“你既然还有字要学，不如留下多读点书。”</p>

韩松一惊，生怕他当真，赶忙行礼告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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