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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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易一时没有说话。韩松抬头看他脸色，见他脊背绷直，双唇抿紧，俄而竟笑了，说道：“那就多谢道长招待。”</p>

几人走到营地中央。韩松早就又困又累，让她坐下，她便往地上倒去。何道士说了句什么，雀司令走开去，一会儿拿了一件比她人还高的棉服来给她盖在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自己觉得有些好笑。等看到傅易探探她额头，脸上露出明显的忧色，方才想到：呀，在这种地方病了，怕是会死人的。</p>

她蜷缩在棉服里，只觉得迷迷糊糊，身边何道士和傅易的说话声也都退化成隆隆的嗡鸣。过一会儿，有人推推她，她睁开眼睛看，是雀司令取了一碗热水回来，里面泡着几块颜色模糊的东西。她把头摇一摇。雀司令毫不理会，反而一伸手把她拉着坐了起来，道：“你阿爷折腾这么多人，把你姑奶奶当丫头使唤，就为了给你讨口饭吃，你还不吃是怎的？”</p>

韩松没站稳，雀司令已经把碗递到嘴边。她匆忙吞咽了一口，顿时“啊”地叫了一声——那热水味绿黝黝的，味道辛辣，不知道里面混着什么。</p>

雀司令道：“喝了！”</p>

韩松尝出是些草药的味道，也不用她督促，自己捧着破口的瓷碗喝完了，辣得她咳嗽连连，鼻涕眼泪都呛了出来。这一下仿佛头脑清醒了不少，也觉出饥饿来，吃起碗里的食物来。</p>

雀司令道：“倒还算听话。”又递给她一只水瓢，里面是清水，看她喝完了。</p>

面前柴火噼啪有声，窜向夜色，韩松看着那舞动的火苗，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悲凉，却不知道是为了谁。雀司令坐在几步外一堆木柴上，火光摇曳间，她眉目幽深，脖颈修长，有种奇异的魅力。韩松把水瓢放到一边，从柴火看到她脸上，不觉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雀司令忽然抬起眼来，问道：“小东西，你看着我做什么？”</p>

韩松道：“没什么。”想一想，又轻声道：“你生得好看。”</p>

她说的是心里话，却见这女强盗把脸一板，厉声说道：“胡说八道！”</p>

韩松吃了一惊。傅易与那何道士坐在不远处，亦闻声望来。她还没想明白，雀司令又换了副面孔，浑然不像生气的样子，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呀？”</p>

韩松说道：“小七。”</p>

雀司令道：“这可不是个名字。”</p>

韩松不知傅易是怎么交代的，有没有报出真名，便看了他一眼。雀司令见了问道：“怎么，问你姓名，也很难答吗？”</p>

她面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有冷色。韩松明白了她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不敢招惹她。她还没开口，傅易先远远说道：“你要知道什么，何不问我？”</p>

雀司令双眼仍在韩松面上，头也不回，冷冷道：“姑奶奶与你说话了吗？”</p>

她态度倨傲无礼。傅易面上也闪过怒意。那何道士在一边，脸上含笑，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韩松觉得形势不对，脑后一个激灵，人也坐直了。她知若是不答，对方要借机发难。但要胡编乱造，又不知能否圆上。转念之下，对雀司令说道：“我出个谜给你吧，你猜出来就知道啦。”</p>

雀司令把眉毛一挑，还未回应，韩松已经说道：“霜雪青青，猜一种乔木。”</p>

她盯着这女强盗的面孔，心中忐忑。雀司令也看着她，眼眸中火光明灭，过了片刻，忽然抿唇一笑，向后靠到牛车车辕上，说道：“又是个不吉利的名儿。”</p>

韩松看她语气放缓了，便顺着说道：“怎么不吉利？”</p>

雀司令说道：“人日子过得好了，就以为自己能向老天讨命，取一些福啊寿啊的名字。不知道世事和愿望是反着来的。你求得福运越多，丢得越快。你爷娘想要你长命百岁，怎样，料不到你落在这里吧？”</p>

韩松不知道怎么回答。雀司令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再早几年，有人因为名儿起得不好，就被害死啦。”</p>

她面向韩松，拿手在脖颈间一划。韩松不明所以，仍然感到一阵悚然。傅易亦仿佛想起了什么，远远问道：“雀司令的雀，是哪一个字呢？”</p>

雀司令没有理会他。那何道士却笑着截过了话，说道：“朋友从西南来，可曾听闻关于小连将军的消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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