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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鬼是花娘照料的。</p>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灵梦回来,花娘看着那个小鬼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直到有一天,女孩的模样出落得越来越标志。</p>

才几岁的孩子,粉粉嫩嫩,长得跟灵梦很相似。</p>

那个时候,花娘就觉得不太妙。</p>

这里是青楼,来得客人没有什么别的人,都是冲着姑娘来得,老鸨见了那丫头,眼里时常放着光,估计看到了摇钱树,也不过是这个反应。</p>

花娘觉得不能让她在这个地方,因此想着要把孩子送出去,没想到的是,她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回来的时候,小孩就已经没了。</p>

小家伙才四五岁,说是个意外,在玩耍的时候落了水,但她身上全是伤痕,瞎了眼才看不出,生前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p>

花娘的心死了。</p>

无数个瞬间都被压着,她都扛了过来,被卖入花楼之后,她见过很多受难的人,形形色色,脸上都不乏疲倦。</p>

所有人都在世上谋生,花娘也是。</p>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自打她懂事以来,自己就在这个花楼里面,纵使客人们都对她说着甜言蜜语,夸她漂亮、贴心、温柔,但只要转过头,眼中的鄙夷都藏不住。</p>

她只当自己瞎了,也不知道有谁在说什么、议论什么,一日日地便是想要活下去。</p>

活下去。</p>

在花楼里,最好的出路就是赎身,灵梦出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她。</p>

这华丽繁盛的楼宇里,关上门,日日都是流泪。</p>

隔着薄薄的墙壁,她便听到许多压抑不住的哭泣,争执不休,姑娘们会为了一支更值钱的花簪打起来,客人们会因为一个受欢迎的姑娘打起来,充斥着暴躁、欲望的世界。</p>

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所有的伤害当做从未发生过,便也能过下去。</p>

她虽然嘴上嫌弃着,觉得灵梦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但她也真心希望,灵梦能够得到幸福。</p>

希望那个男人是真心待她好,希望日子长长久久、平平稳稳。</p>

她与灵梦的交情不深,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整座花楼里,她最能了解灵梦的想法。</p>

大概是因为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倔强。</p>

再难堪、再黑暗的世界,也要撕出一道光亮来,只要能从这压抑得不行的地方逃出去,做什么她都愿意。</p>

灵梦成功了,从一个深渊掉入了另一个深渊,可是在她的脸上,却不再见当初的疲乏。</p>

她低下头的时候,看着孩子的眼里,宛如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温柔,因为出生于此,她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唯一能够信任的,便是花娘。</p>

她认为花娘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p>

花娘辜负了她的所托。</p>

看着河岸边的小孩,满身湿漉漉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不再听到她的呼吸,不再看到她的笑容,花娘才觉得自己做错了。</p>

她宠着那小孩,恨不得替她遮去所有风雨,花娘自己的世界是一塌糊涂的,所以她要给那孩子,一个更加安全、无风无雨的当下,可她忘记了,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p>

当周围的人都是豺狼虎豹的时候,一只小绵羊,能够活到什么时候?</p>

“花娘……”旁人知道她最疼这孩子,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道:“这事……你别太难过。”</p>

花娘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件事就此了结了。</p>

没有人会去追究一个孩子的生死,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就是一个姑娘受了虐待,也不会有人说什么。</p>

这就是给人取乐的,进了这个门,便是给人看笑话的,什么都不由着自己,也由不得自己。</p>

她蹲下身子,把孩子抱了起来。</p>

就像过去几年,她一直照顾小孩的时候一样,她想把小孩抱回去,却忽然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安置她。</p>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慢地往外走了出去。</p>

一路走,脚步越来越慢。</p>

到了半山腰,却已经走不动了,她抱着孩子,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p>

她不断地流着泪,心里一遍遍想着的,是孩子蹒跚学步的样子,是小孩在她回来的时候,扭扭捏捏迎上来的样子。</p>

她明明很凶,对孩子也爱答不理,可每回生了气,给小孩一颗糖葫芦,小家伙又不记仇地黏上来。</p>

丫头还那么小……</p>

连个子都还没长高,就被这样停下了时间。</p>

她心里疼。</p>

一抽一抽地,仿佛有刀割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这一次却歇斯底里,半宿都不曾停下来。</p>

满地的泪水打湿了泥土,呼吸都变得困难,急促地捂着胸口,她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p>

半年后。</p>

在一次偶然地对话中,花娘听闻了魂力的事情,来花楼的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其中也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客人。</p>

那是她第一次听闻“魂力”这个概念。</p>

她知道世间是有魂兽的,一种特别凶狠、姿态百异的兽类,与普通的野兽不同,魂兽的力量十分巨大,人根本无法匹敌。</p>

于是人被逼着逃走,但凡有魂兽入侵过的地方,无一不是伤亡惨重,饱受魂兽折磨的人类里,有一部分人想出了借助前人的方法,将那些死去的魂魄聚集起来,化作自己的力量,如此一来,就能够与魂兽一战。</p>

花娘初次听闻这件事,觉得实在是异想天开。</p>

然而有一次,她亲眼见到了。</p>

花楼里为了一个姑娘大打出手,两拨人马都动了真格,就在花娘以为整座楼都会被拆掉的时候,一个男人仅凭一己之力,便挡下了数百人的暴动。</p>

他的魂力其实不高,放在之后来看,也不过是一个中下的水平,可在当时,无人拥有魂力的时候,他便是强者中的强者。</p>

花娘没想到那笑谈竟然是真的。</p>

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小丫头,既然可以借助前人的力量,是否也可以将她的魂魄召唤回来,抱着这个念头,她便去试了一试。</p>

花娘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这方面很有天赋。</p>

别人要用十来年才能做成的事情,在她手里时间就被大大缩短,仅用了一年的功夫,她便成功收集了丫头的魂魄,就在她考虑该怎么继续的时候,一个妇人出现在她面前。</p>

那便是丫头后来的娘。</p>

那女人是逃出来的,一路奔波,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些危险了,女人昏迷在路上,身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她拧着眉头,连梦中都是惊慌。</p>

来得太是时候了。</p>

花娘把已经聚集得差不多的孩子的魂魄,输入到她的腹中,把那妇人救了下来,那妇人有点傻,她便随口说了些谎话,把人哄住了。</p>

直到孩子生下来,眉眼之间,依稀有些当年的样子。</p>

花娘很高兴。</p>

她知道自己是成功了,女人对她来说再没有利用价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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