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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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正在暖阁内处理政务时的秦姒收到勤政殿传来消息：秦晁要见她。</p>

秦姒收了手头上的事情便朝着勤政殿赶去。</p>

红袖不免担忧, “陛下此时传召殿下必定是为了昨晚之事，殿下可有应对之策？”</p>

秦姒却一点儿不放在心上。</p>

她深知知道这个时候秦晁即便是怒极，也不会抓着自己当场发作。</p>

他必定已经与纪锦那老狐狸商量好了, 将她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p>

毕竟他心爱的儿子前脚离开东宫，后脚小脸蛋便受了伤，任谁看, 都是她动的手。</p>

又有谁能想到是他的亲身母亲，一向看似柔软的纪贵妃做的呢。</p>

以她对他的了解，哪怕他此刻恨极了自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惹怒自己。他非但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处置自己, 还会揣着一肚子的怒火在这个时候将她叫过来询问一番, 然后告诉她自己对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p>

果然, 她才到勤政殿，就见到秦晁一张明明藏了滔天怒气却又不得不对着她嘘寒问暖的脸。</p>

秦姒瞧着眼前这张虚情假意的脸, 瞥见他鬓发里藏着的一两根白发, 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他老了。</p>

他已经失去了能够随时随地利用自己威严来对自己实施精神暴虐的能力。</p>

现在的他在自己面前即便是生气愤怒，也得藏的严严实实。</p>

他怕自己。</p>

他得忍着。</p>

他在将自己送去和亲之前得接着要扮演慈父。</p>

他会在找到那个最合理完美理由之前将所有对她的不满统统藏起来, 然后再最合适的时候爆发出来。</p>

秦姒对于这种认知并未觉得有多高兴。</p>

她在想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变成这样的呢？</p>

明明彼此忌惮，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嘘寒问暖的嘴脸来。</p>

她仔细想想，好像从兰景消失在她身边以后。</p>

从那以后, 他们之间便有了隔阂。</p>

秦姒至今不知他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方式害死了兰景。</p>

从前她不敢问。</p>

现在她亦不想问。</p>

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方式, 他始终都害死了他。</p>

她瞧着他那对望着着自己不知藏了多少恨意的眼，亲自动手替他烹了茶捧到他面前。</p>

“父皇这么着急召儿臣过来可有什么事儿？”</p>

秦晁接过茶碗一时没有说话。</p>

秦姒打量他的同时, 他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这个女儿。</p>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p>

她的母亲是太医院的一名女医官，他认识她的时候还很年轻。</p>

那时候他即位已有几年，可整个后宫里的女人无一人有孕。</p>

当时太医院的院首好像姓孙，医术十分了得, 替他诊治过后说是他天生不容易使女子有孕。</p>

这种事情莫说是皇室，就是搁在民间也是一件极其痛苦且又难以启齿的事情。</p>

他十分的痛苦，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又始终不肯相信自己无能频繁临幸嫔妃。</p>

可即便是有女子有孕，莫说足月，两三个月便自然小产了。</p>

那个太医嘱咐他，若是想要有孕，需得节制才行。并且叫自己的一个女徒弟来日日过来替他诊脉。</p>

那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女子。</p>

安静到她不说话，你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p>

她只有在替自己诊脉的时候才会多说两句话，说话的口气与孙太医一个模样。</p>

秦晁觉得她十分的有意思，时间久了，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她说说话。</p>

可她总是拿着一对看透世事的杏眼无声拒绝他。</p>

这让秦晁感到十分的挫败。</p>

于是在一次醉酒后，他拉住了替自己诊脉过后就要离开的医女，并且强行宠幸了她。</p>

事后他酒醒后觉得十分愧疚，想要弥补她。</p>

可是她一副好像什么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拿着那对沉静如水的眼睛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p>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她。</p>

九个月后，孙太医突然有一天抱来一个女婴，说是他的女儿。</p>

秦晁瞧着襁褓里柔软的婴儿，心一下子柔软起来。</p>

他问起那个女医官，孙太医淡淡说了一句话。</p>

她死了。</p>

这个为他生下女儿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上。</p>

秦晁现在想起来，竟然发现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p>

后来他将她交给了先皇后抚养，再过来，先皇后去世了，那时候他的后宫仍旧是没有人能够诞育皇嗣。</p>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的女儿是如何好好生下来，并且身体非常的康健。</p>

他也曾问过孙太医，孙太医也不过说了句这世上总有以命换命的法子。</p>

等他想要仔细询问孙太医的时候，他竟然离开了皇宫。</p>

后来又过了几年，他的那些兄弟们瞧着他无子嗣，开始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子嗣过继到他名下来，想要光明正大的继承他的皇位。</p>

秦晁如何肯！</p>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p>

现在，他冷眼瞧着她低眉顺眼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的恭敬，丝毫瞧不出对着自己一丁点儿的怨怼。</p>

这是他一手□□出来的女儿，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她虽不是储君，可具有了一个储君的优秀品质。论及才干谋略手段，她都是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完美继承人。</p>

甚至，她比他做储君时要优秀得多。</p>

坦白来说，若她不是个女儿身，将来绝对会成为这大燕百年来最优秀的君主。</p>

他从前也为她自豪过的。</p>

可如今她所有的一切有点，在他眼里都成了洪水猛兽。</p>

同样的，他根本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藏进心里，任谁也不得窥探一二。</p>

好像是从她得知自己给兰景赐了毒药之后。她当时拿着那对跟她母亲一样的眼睛目光沉沉的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照常处理政务，一如既往的去他宫里请安，对他嘘寒问暖，甚至将他送进她宫里的那些面首照单全收。</p>

自始自终她一句质问的话都不曾说过。</p>

仿佛兰景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p>

秦晁也一直以为她对兰景的感情不过如此。</p>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年她居然还惦记着他。</p>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她如此可怕。</p>

可见她心计城府之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p>

他又想起了自己儿子的脸，心里对她的心狠手辣反感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p>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挤出一抹笑意，“贵妃说惹了你不高兴，朕不过是有些好奇，所以叫你过来问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