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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在供桌上的神像是新是旧,并无大碍。罗明给新的庙主人开过光后,顶戴披红、金光灿烂,照旧是大家膜拜的神!
归根结底,能满足心理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的不如意,就是披红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稍微有碍观瞻,罗明瞅着自己狗爬般的书法,难免脸上无光,还好,随着正中的香炉烟雾缭绕后,一切的丑陋便不再是丑陋。
李起淮领着一家子,还有北亭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前来拜年,他在蒲团上跪了好久,思绪万千,对于三弟的死,他没这么快释怀。
三弟这辈子虽然过得龃龃龉龉,人还是个本分的人,跟自己感情也不错,就这么惨兮兮地走了,他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起身时悄悄抹了一把。
李一亭见父亲神情有些低落,安排众人烧香跪拜后,放了一串不太长的鞭炮,便招呼大家返回了。
父亲的触景伤情,做儿子的当然有体会。
回到家,母亲给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冰糖水,喝得甜丝丝的。在落水村,女人大年初一不入庙(平时可以去),不能入祖祠,早已约定俗成。
刘紫辰和沈明月入乡随俗,也没有去,但沈明月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男尊女卑对于她这个东北人,真是不习惯。
忍忍吧!
中午又吃了一个落水村的特色食品——米粿。南方人应该比较熟悉,粳米蒸熟、舂烂、再蒸熟、反复捶打直至口感Q弹,不过敏的还会加入一些新摘艾草一起捶打,粿皮呈草绿色,清香扑鼻;挰平后包上新鲜的冬笋丁、土猪肉丁、酸芥菜丁、豆腐丁、萝卜丁,有手艺的人家还会弄些稀奇古怪的馅,比如油渣、紫蓝菜等,最后看上去像个几倍大的厚皮水饺,让人食指大动。
有些地方,把米粿叫做“金包银”,其实就是同一个东西。
一口下去,满口流油,既有绵软弹牙的粿皮,又有脆、嫩、酸、鲜、香的各种滋味,民间的珍馐佳肴并不逊色于任何一种美食。
正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之时,五叔的儿子李福玉面色阴沉地走进了家门,大家招呼他吃点,李福玉却摇头,自顾在长凳上坐着吸烟。
其他人跟他不熟,也就没管他,李起淮对这个娇生惯养、脾气古怪的侄儿也不太感冒,喊了两次就不再搭理了。
李一亭跟他是堂兄弟,匆匆忙忙地填饱肚子,端了杯水走过来,李福玉抬头看了看他,沙哑地道:“二哥……”
“你怎么了?”李一亭咽下最后一口米粿,疑惑地问。
“呃……”李福玉忽然犹豫起来,吞吞吐吐地道,“我想单独跟你说点事……”
李一亭想了想,道:“你在门外等一下,我去洗个手就来。”
“行。”李福玉站起身,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走出了客厅,站在门前的小道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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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玉半天才开口:“哥,没想到你能回来……”他欲言又止。
李一亭其实对这个堂弟不是很了解,只大概听说他有些不务正业,甚至有些败家。
他也只是出于客套才出来的,见状搓了搓手道:“有什么难事就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出出主意。”
春节的天气还有些冷,幸好出着太阳,但山风不小,李福玉在瑟瑟发抖。
李一亭有些奇怪,福玉虽然是个白面书生,但也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啊。
等了半天,李福玉还没说话,李一亭忍不住道:“你找我到底有事没事?”
“呃……有啊。”李福玉索性蹲了下来,抱着手,嘴唇哆嗦着道,“我爸不见了!”
李一亭皱了皱眉头,气道:“三天两头闹失踪,你们家到底是弄什么鬼名堂?”他想起几天前,李福玉就漫山遍野找过一回。
李福玉滋喇了一下嘴,辩解道:“我爸性子急,气性大……”
李一亭无奈道:“五叔什么时候离家的?”
李福玉耷拉着脑袋:“有几天了……哦,就是三伯出山那天。”
李一亭想起了这件事,当时他也参与了重塑观音的探讨,知道这个任务托付给了五叔。
“观音像已经完成了,五叔为什么不回家?”李一亭也有些奇怪。
李福玉焦急地道:“是啊,最近也没谁惹他,生气也不至于大年三十还不回来,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哪怕一年三百六十四天不着家,大年三十晚上总是在的……”
李一亭打断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李福玉道:“我有个爱好,每年收到的红包袋都会收藏起来,然后写上年份,还有谁给的,除了今年”
“你这么大年纪还领压岁钱?……”李一亭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福玉倒是坦然:“我妈说了,还没结婚就是孩子。”
“行吧。”李一亭无奈,“那你爸昨晚没回来,你们这么沉得住气?也不去找找?”
李福玉叹道:“我妈说不用找,肯定会回来的,应该是躲到哪个叔伯家押宝去了,输了自然会回来……然后我等啊等,结果就睡了。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我爸还没有回来,我就跑到山厂里去找他,没在!我又到几个常去的叔伯家问,也说几天没见我爸了……”他哭丧着脸,“这一个上午,我腿都快跑断了。”
“这不,实在没辙了,才来找你的,哥……”李福玉一骨碌脑说完心里的委屈,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他从小对李一亭是敬畏的,平时不怎么敢上门,但知道二哥本事大。
李一亭想了想,才道:“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吃点,然后我叫上几个朋友帮你一起去找。大年初一不回家,山里不安,说不定真出了什么变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找到人再说……”
“我,我吃不下。”李福玉忽然伸手拉住了李一亭的手臂,“哥,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啊?”
李一亭停下脚步,疑惑道:“哦,什么事?你愿意就说吧。”
李福玉站起身,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哥,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咱们村的那个狗屁荀子……就是村东算卦的那个荀元春,隔三差五总来我家找我爸,而且很是神秘,每次谈话都背着我和我妈,古里古怪的。”
李一亭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个半年多了,自从这个老家伙上门以后,我爸总是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莫名其妙回来。”他顿了顿,“已经好几回了都。”
李一亭诧异道:“这么长的时间,你爸就没有跟你提过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李福玉果断摇头:“我和我妈每次问他,他都让我们别问那么多,反正以后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会告诉我们实情的。”
李一亭恍然道:“这么说,你爸这是找到大买卖了……对了,他出门一趟大概多久?”
“呃……”李福玉着实想了想,“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
李一亭叹道:“你们心也真大,就不怕你爸为了赚钱犯法什么的?”
李福玉颇为坚定地摇摇头:“我爸一辈子老实巴交,靠的是一门手艺,绝对不会犯法的。”
“但愿如此吧。”李一亭伸手拍了拍李福玉的肩膀,话里有话地道,“但愿你也能继承五叔的衣钵才好呢。”
李福玉难为情地挠挠头:“我真不是这块料,我爸说过好多次了,我也认命。”
李一亭点头:“行吧,一切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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