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赏华彩，听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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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妃说的金星竹，是扬州大明寺的方丈竹慈大师亲手栽培的。</p>

据说，大师甚爱竹，他将几种竹子间错种植，每日用寺中冷月泉的水浇灌，十数年下来，竟养出了一种带星状斑点的竹子。</p>

尤其是雨后，迎着初霁的日光，那葱茏翠绿的竹身上金点熠熠，风一吹，如玉山倾倒、星河流转，便取名金星竹。</p>

后来，寺里的和尚将金星竹制成竹席，发现那竹片看似温润，却触手生凉，浓夏时节坐在上面参禅打坐，极是舒爽，仿佛整间禅房都浸染着丝丝凉意。</p>

扬州地方官听说后，跟竹慈大师讨了些竹子，征募了能工巧匠，将竹片打磨精细，又以凤仙花着色，加番红花等药材反复蒸煮，不但中和了竹子的阴寒之气，而且静心去火。</p>

尔后，他将制好的金星竹席作为贡品送入皇宫。据说，那竹席一片片犹如烟紫玉髓，上有金星子依稀闪烁，还隐隐透着一股药草香，闻之心静神怡，若长久使用，还能使肌肤柔润白皙。</p>

后来，大明寺后院的金星竹毁于战火，再未长出新芽，而世上留存的金星竹席，最多不过三五之数。</p>

物以稀为贵，加上竹慈大师乃高僧大德，民间百姓便把这席子传得神乎其神，说它得了佛法真经的熏染，才有此功效。</p>

而大齐皇宫里唯一一领金星竹席，便在懋妃手上。</p>

方才，翮贵妃毫不客气地张口索要，无非是想告诉懋妃：这宫里最好的东西，凭它是谁赐的，或是一时被谁得了去，最终，都要属于如今的太子、将来的皇上。</p>

而懋妃竟半点犹豫也没有，就慷慨相让，不知她是真的心性淡泊、不看重这些享受之物，还是不敢与翮贵妃争锋，自甘懦弱呢？</p>

莲音台上，淳于棼与淮安国公主正双双对坐，一个弹琴、一个作画，端的是一副恩爱缠绵之景。</p>

琴声婉妙，似一朵将开而未开的带露莲花，白面粉腮的俊俏小生衣袖飘飘，唱腔风情而典丽：“花月夜、海山秋，月泻瑶台爱满楼，但求百年同携手，抛却心中点滴愁……”</p>

小嫔妃们听得如痴如醉，或是满目憧憬，或是忸怩羞涩，或是搅了帕子掩口，个个娇颊染晕、垂首不语。</p>

董修媛温柔一笑，道：“方才听懋妃娘娘说起扬州，臣妾幼时曾有幸去过。所谓‘二十四桥春水绿，兰桡随处傍花行’，扬州处处风光旖旎，真好似这戏文里唱的瑶台，好比那何园，园冶之术享誉天下，被誉为‘人间孤本’，在园中的水心戏台上听戏，与咱们宫里这座莲音台相比，也不差什么了！”</p>

懋妃含笑点头，正欲应她，一旁的卫良则却忽然开了口。</p>

“扬州是好啊！可惜，这淳于棼一味贪恋虚幻的夫妻恩爱，又流连京中风物，若是早些回家乡扬州去，也不必最后空欢喜一场了。唉，可见这人哪，该去什么地方，还得去什么地方！”</p>

她声调颇高，好似惊云阁里打了一道亮镲，更不用说她话中有话，众人听在耳中、明了在心，方才的旖旎幽思，仿佛化作了湖上的天光云影，一颗小石子便能将它击得一片破碎。</p>

卫良则的意思，无非是提醒懋妃：京城再好，但瀛云王的封地远在东海，那里才是他的归宿之地，还是尽早离去，以免像淳于棼一样，空欢喜一场。</p>

翮贵妃凤目半阖，好似没有听见卫良则的话，一双白脂般的玉手轻轻打着拍子，嘴角噙着惬意的笑容。</p>

公孙采女也不甘示弱：“臣妾倒觉得，这淳于棼流连京城也罢了，最不该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地位，连兄弟之情也不顾了，一味标榜什么公平。那周弁好歹是他的至交兄弟，他竟也斩得下去？可见富贵迷人眼，连做人的道义都没了，真叫人不耻！”</p>

曦华“啪”一声将团扇扣在桌上，斜睨了公孙采女一眼，不屑地道：“你还是把这出戏好好看一遍，再来说话吧！周弁贪酒误事，以致堑江城失守，百姓被敌军血洗，淳于棼不斩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何况，淳于棼说得明白：‘治军当用法’，他若徇私饶了周弁，日后如何还能令手下信服，如何还能令行禁止呢？”</p>

公孙采女瑟缩了一下，脸上浮起讨好的笑，一旁的薛采女已赞同道：“公主说得不错，否则，诸葛亮为何要挥泪斩马谡呢？”</p>

公孙采女甚是不忿，她不敢冲着曦华去，却对着薛采女露出一丝讽刺的媚笑。</p>

“这‘公平’二字我还是懂的！薛姐姐若不是错怪了一个小太监，又如何会失去腹中的孩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