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闹宫宴，思北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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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依旧，似乎无人留心这短暂的一幕，连离龙座极近的翮贵妃也神色未变，仿佛丝毫未曾觉察。</p>

苏媺朝释香丢了个眼色，释香悄悄退出殿外，不一会儿便回来，俯下身对苏媺耳语了几句。</p>

苏媺的眼神倏忽一冷。</p>

此时，满殿遍染菊芳，又有茱萸清香萦萦，只是新人可见、旧影难觅。</p>

算起来，十数年往事浮沉。</p>

永昶宫里，佳人的一片初心可还在？</p>

只怕，曾经的同心合意，如今，早已不堪追寻！</p>

一舞罢了，公孙采女端起酒杯，来到景元帝近前袅袅下拜。</p>

她娇声道：“臣妾敬皇上一杯，愿皇上岁岁犹如今日，喜悦欢颜、笑口常开！”</p>

这祝词略显直白，反倒令景元帝听得心中舒畅，不免拊掌叫好、倾杯而尽。</p>

他示意李丰将金杯再次注满，环视大殿一周，道：“朕离京数月，虽然忙于国事，但一直也挂念着你们。如今看到你们身体康健，朕心中十分宽慰。今日重阳，朕心中高兴，这菊花酿清甜可口，你们不必拘束，多饮几杯也无妨嘛！”</p>

此言一出，嫔妃们都兴奋起来，纷纷谢过皇上，饮完一杯又两两相敬，比方才放开了许多。</p>

曦华也偎依到景元帝身边，撒着娇要了一口酒尝味儿，又黏着景元帝喂她吃荷花酥。</p>

正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时，卫良则瞅了瀛云王一眼，又瞧瞧翮贵妃，忽然高声道：“今日过节，懋妃娘娘反倒病了，可知这不合时宜的事常有，竟是不挑日子的。”</p>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p>

人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小心地看着皇帝和瀛云王。</p>

有准备看好戏的，有面露忧虑的，还有的似乎甚是扫兴，拿眼睛无趣地斜着卫良则。</p>

景元帝却没在意卫良则的奚落，反而看向弘琛，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母妃可好些了？”</p>

弘琛起身施礼，眸中闪过一丝恼意，旋即隐去。</p>

“回父皇，母妃前几日受了风，喝过御医开的汤药后，至昨日已好了许多，想着今日是重阳，父皇好容易松快一日，正是高兴之时，怕过了病气给您，故此不敢过来，还请父皇恕罪。”</p>

景元帝微笑点头，卫良则讨了个没趣，似是极不甘心，她急于再有所表现，便没有发觉翮贵妃脸上骤生的不悦。</p>

“那一日皇上回京，臣妾们在正恩门外迎驾，远远瞧着王爷一身戎装，实在是威风，看来在西北一年多，真是出息了不少啊！”</p>

“娘娘谬赞了！父皇命儿臣去西北督军，原是希望儿子有所长进，怎奈军中将士们个个英武，儿子却惫堕懈怠，除了养得一身懒筋，竟无半点长进，实在惭愧！”</p>

景元帝面色未变，嘴角沁着一丝舒悦的笑意。</p>

他在西北行宫早已试过弘琛的功夫，自然知道他的话语中谦辞居多。</p>

筵席间，已有嫔妃在偷偷笑话卫良则白长了一双眼睛，竟看不出皇上对瀛云王的满意和喜爱。</p>

卫良则却早已按捺不住，要给这满桌的玉馔琼肴再加一点儿“作料”了。</p>

“再无长进，也是往西北走了一遭。当初，公孙采女曾为皇上跳《浑脱》舞，不如，就请王爷也舞剑一曲，为今日的饮宴助助兴？”</p>

她的话还未说完，景元帝的脸色已如黑云压城一般沉了下来。</p>

公孙采女出身教坊司舞伎，虽被封为正七品采女，但六宫无不以“低贱之人”视之。</p>

她即便身列后宫，也难得高位，甚至没有资格生下皇家子嗣。</p>

但瀛云王乃真龙血脉，大齐最尊贵的皇子、皇上朱笔御封的食邑亲王，岂能与舞伎等同视之？</p>

最要紧的是，卫良则语带调笑、半点敬意也无，不啻于对皇族的侮辱。</p>

方才还俏颜巧笑的公孙采女脸上闪过一丝羞恨。</p>

她安静地低着头坐在位子上，扶风弱柳般的双肩低垂下来，好个可怜模样。</p>

景元帝赵柞乃武将出身，自是把这份刀锋剑刃之下、拿性命搏出来的尊严看得极重，这是他的逆鳞。</p>

半晌，他沉沉开口，声音凛然地对弘琛道：“战场上，将军们的佩剑轻易不出鞘，出必见血，你可明白？”</p>

弘琛豁然站起，正色道：“儿臣明白！”</p>

“你的剑虽然未上战场，也是在胡风血气中熏染过的，若是狎弄玩笑于妇人之眼，如何对得起在西北浴血奋战的将士？”</p>

景元帝屈指在檀木御案上敲了两下，只听硿硿作响，却像在众人心上滚过一道轰隆隆的秋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