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上 赴送别宴老人凄凄 聊第三者另有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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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后来呢，太阳宝宝们长大了，他妈妈老了，也去世了、不在了、死了，这十个长大后的太阳宝宝还是每天按照次序轮流在天上走一圈，世世代代这样。要是哪天太阳宝宝不出来，哎呦地上的人可惨了，黑乎乎的阴冷阴冷的，庄稼树苗也不好好长，所以每天必须得一个太阳出来，而且只能是一个太阳！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嘞，有个坏蛋神仙，在十个太阳宝宝里挑拨离间，结果十兄弟闹矛盾了——跟你和你哥哥一样吵架打架了，十个太阳开始不按规矩办事，一有空兄弟几个在天上闹别扭！这可惨啦呀，地上的人被晒死了——一片一片地被晒死了！这时候呢出现了一个神人，他叫后羿，后羿有射箭的本领。他每天每天追着太阳跑，把十个太阳射死了九个！最后，天上只剩下一个太阳了，就是你天天早上上学时见的那个太阳！”</p>

“那个人真坏！我不喜欢那个人——射箭的！”小孩儿直言。</p>

“但是那个人救了地上的人呀，要不十个太阳早把爷晒死了，哪还有你呀！”老马说完戳了下狗尾巴草的小鼻头。</p>

“嗯——”小不点儿拐着弯儿撒娇，不接受这个解释。</p>

“反正故事讲完了，人管这叫羲和生日、羲和驭日、后羿射日、汤谷涤日，你管这叫太阳宝宝的故事吧！这是爷爷的奶奶给爷爷讲的，爷爷听了好多遍，现在讲给你，你记住了吗？”</p>

“呃……没！我早就忘啦！”小屁孩一本正经。</p>

“哎……没事！明天爷再给你讲一遍吧。”</p>

周日一早九点半，祖孙三代凑齐了，漾漾在啃手指，仔仔拄着脑袋看手机，老马在桌上分拨早餐。</p>

“你妈不在，咱三个吃饭简单多了！来，给我娃儿的包子！”老马递给漾漾一个豆腐包子，完事了自己也坐下来吃水煎包。</p>

“我姨姨家搬家还没完呀！”</p>

“嗯，她那动静大些，以后不来深圳了，走之前肯定要处理好些事情。”</p>

“好奇怪呀！我同学昨天去X港，H·K不让大·-陆人进，关口要检查，还要测体温呢！”少年翻着聊天记录。</p>

“为啥？”</p>

“好像说是有什么病毒，传染病之类的，整得我同学本来去玩没去成，给我带的耳机也没买到，我这个耳机右边那个早没声了。”</p>

“哎呀呀传染病呀！哪的？深圳的吗？”老马瞪眼问。</p>

“不知道，好像不是深圳的，我同学说是哪个城市来着我忘了！”</p>

“哎呀不是深圳的就好，吃吧吃吧，别看手机啦，饭凉啦。”</p>

富春小区C栋六楼，一月五号整个一上午，三姐妹起床后一直忙着打包。很多回家后急用的东西，晓星叫了快递上门，直接将紧急物品寄到包家垣大哥家，写了包维筹的电话托他接收。十一点整，穿围裙的晓棠拍了拍两手，忽然冲桂英和她姐开口。</p>

“差不多了吧！我在西华川菜订了一大桌，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去吃饭吧！桂英姐去接马叔他们，我跟钟叔联系，姐你看……学成的午饭怎么办？”</p>

“啊？”一脸灰溜溜的包晓星有些吃惊。</p>

“给你送别的，前两天我和英英姐商量好的，你直接过去就行，全是自己人，也没几个人。”晓棠解释。</p>

“哎呀！我得赶紧跟他们说下，不行！我得回去啦，换身衣服，顺便把他们带过来。”</p>

三人商议了一会儿，桂英起身离开。回到家匆匆洗完澡换衣服时，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包裹，拿起一看是婆婆寄来的，肯定是婆婆织给她的毛衣，老头特意放在她衣柜里最显眼的位置。桂英拆开包装，一看是件大红色的宽松毛衣，两边是泡泡袖，下面是灯笼裙的样子。拎着看了半晌，想让自己穿上暖和，又要修饰身材穿着好看，婆婆真是费心了，一定花了不少时间。马桂英有些感动，套上毛衣后在镜前照了照，真喜庆，真合身，特别适合今天穿。</p>

致远接到妻子电话后一番收拾，此时也回家了，和妻小汇合。一家人准备停当，带着两箱樱桃，驱车前往市里面的西华川菜馆。</p>

“你到啦！”老马一进包间，老远指着钟能喊。</p>

“嗯，我中午饭能歇会儿，来！咱俩老的靠墙坐。”钟能缓缓起身，为老马拉椅子。</p>

两家人彼此寒暄后，大小八个人纷纷落座，晓棠催促店员上菜，钟能指着小不点笑哈哈地问：“你漾儿是不是又长高了？脸上肉嘟嘟的，真稀罕！”</p>

“长没长高我没量，长肉了倒是真的，这个月比上个月重了三斤肉！”老马笑眯眯地一脸傲娇。</p>

众人欢笑，桂英却没好气地数落：“少让她吃面，淀粉吃多了增重！多吃些肉，吃肉不长肉，跟你说了好多回了，小孩子也要控制体重的！”</p>

“人爱吃啥吃啥，她爱吃麻食我能咋地？这么点儿小人你还控制体重！”老马浑不当回事，桂英别脸皱眉。</p>

“诶！你俩看我这件红毛衣怎么样？好看吗？”隔了会儿，桂英抖着新毛衣朝包家姐妹卖弄。</p>

“不错，挺厚实的！”晓星摸了摸袖口回答。</p>

“织得这么密，质量不错吧！”晓棠也伸手去摸。</p>

“那当然啦，这是我婆婆给我织的！亲手织的！夏天织了好几个月，赶着我生日给我寄来的！”桂英直起腰版甩着衣服炫耀令她得意的婆媳关系。</p>

“你婆婆真好，有心了！”晓星称赞，晓棠点头。</p>

“你说对啦我婆婆真好！她说她设计样子设计了好几个月，最后才想出这个版型，遮肉、显腰身！看起来挺苗条的，苗条吗？你俩看我穿这个苗条一点没？”桂英憨憨地扭腰，生出滑稽之态。</p>

女人正得意间，只听隔座的仔仔不大不小地嘴里噗了一声，继而鼻子里哼了一声，最后两肩夸张得耸了耸。致远知觉捂嘴偷笑，桂英朝儿子白了一眼，包家姐妹各自轻笑。</p>

众人分拨闲聊，没多久菜上齐了——干锅鸡、铁板鱼、回锅肉、龙眼肉、锅巴三鲜、糯米排骨、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干煸肥肠、老鸭汤、毛血旺、陈皮兔。晓棠为送姐姐，老小八个人她足足点了十二人的菜，且个个是大菜，众人瞧着大小高低的盘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默默地咽唾沫，每上一盘菜必有七八双眼睛直勾勾盯着。</p>

“菜上得差不错啦，马叔、钟叔、姐夫，你们动筷子吧，漾漾仔仔早饿了！”晓棠笑盈盈地清脆开口。</p>

“吃吧吃吧！”钟能率先提起筷子。</p>

嘻嘻哈哈、吧唧吧唧、赞口不绝地吃了一阵，钟能见晓棠有心，于是主动开口笑问孩子小姨：“棠儿啊，你找到工作了是不？怎么样啊满意不？”</p>

“啊挺好的哈哈！我现在这个工作，是我来深圳以后找的最好的一个，很满意！”晓棠诚挚回答。</p>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p>

“能啊最近干得很诶，我鼻子破了、嘴巴起皮、脚上也起老皮，我以为南方是湿的，没想到燥得很！”老马边吃边抱怨。</p>

“咱北方一年是四季，南方一年只有两季——干季和雨季，冬半年就是干季，连着好几个月不见一滴雨。你这是待得少，还不习惯。”钟能回应。</p>

“深圳最近天气挺好的，天天大太阳，没有雾霾，二十来度，很像北方的春天。”致远笑言。</p>

“嗯，屯里零下二十度，深圳零上二十度，南北的腊月，差了四十度！诶你们家梅梅在哪儿上学来着？娃儿那边冷不冷呀？”老马问。</p>

“梅梅在重庆，也是南方，冬天没有雪，但是比广东冷很多。”包晓星望着马叔回答。</p>

“该期末考试了吧，梅梅在大学学得怎么样？课程难不难？”桂英问晓星。</p>

“没听说课程难，倒是挺忙的，课外活动呀、辅修课啊、社团啊什么的，我跟她打电话还得挑她时间，只有晚上九点以后才有空档呢。”晓星说完难得地微微一笑。</p>

“怕不是忙着谈恋爱吧！”桂英调侃，众人哄笑。</p>

“不会不会！她不会的！次重我梅梅还是分得清的！”</p>

“是啊！次重要分清！别误了学业！”桂英直勾勾盯着仔仔说，话慢而重，指东说西。</p>

“看我干吗！写作业写得灯管废啦——这还叫误了学业？”仔仔白了一眼他妈妈。</p>

众人哼笑一声，致远提醒儿子：“马上期末了，努努力，把名次提上去，有利于你高三分班。”</p>

“知！道！啦！我上大号都在计时呢！”仔仔一脸不耐烦，众人听完又一哄而笑。</p>

“娃儿啥时候期末考试呀？”钟能指着两小只问致远和桂英。</p>

“呃……”桂英夫妇正冥思间，老马指着两心肝宝贝抢答：“漾漾是下周四，幼儿园考一天，然后周五还跳舞、颁奖啥的。仔儿是下下周四，一考考两天，接着放寒假。”</p>

“马叔了不起呀！他俩什么时候考试脱口而出，比英英姐还明白！”晓棠笑着竖大拇指，老马一脸得意。</p>

“我忙死了哪有时间记这个！”桂英耷拉着双眼嘀咕。</p>

“那个……致远你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我听你丈人说你在找工作呐。”钟能含蓄地问何致远。</p>

“呃正在找呢，断断续续的有面试，还没定下来呢。”致远握着水杯侧脸回答。</p>

“慢慢找，入行是大事，急不得！”老马忙替女婿开脱，而后指着晓星问：“呃……星儿啊，现在收拾得怎么样了？啥时候走呀？”</p>

“差不多了！车票买的是后天的，后天一早走。”晓星一边夹菜一边轻声回答，旁边的老汉钟能听得浑身一抖，愣住了，不吱声。</p>

“你想好了没？回去了可难再回来了。”老马调侃。</p>

“呵呵……想好了！马叔你不是一直说村里好村里好嘛，我这回是铁了心要回去的，我也想建设建设现在的新农村和新农业。”</p>

晓星随口说着，钟能一听“后天一早走”、“铁了心要回去”，早双眼红了，假装低头喝汤。</p>

“好好好！想好了就好，甭管做什么，想好了已经事成一半了。”老马连连点头。</p>

“马叔，你以后没事了空闲了，多找我大聊聊天喝喝酒！”晓星带着谄笑望向桂英父亲。</p>

“诶呀呀！这还用你说，你麻溜地走你的，把你的生活理好顺好、日子过好，我得空了找你大唱戏消遣，过节了直接把你大接过来！还用你吩咐！”老马朝空摆手挤眼。</p>

“嗯嗯嗯，你以后待在深圳，跟我大刚好作伴。”晓星早察到了学成他爷爷含泪的眼。</p>

“钟叔，我姐走了我还在呢！咱一块住在农批市场里，你有啥事了给我打电话呗！这么多年了，你也挺照顾我的！以后你有事了，要绕过了我，我可过意不去！”晓棠笑呵呵、软绵绵、直爽爽地安慰老人。</p>

除了漾漾和紧挨的老马，这一桌的人早瞥见了钟能默默滴下的泪。</p>

“好好好会的会的！棠儿是个好孩子呀！好孩子！不错不错！不错不错！”钟能连连点头，点着点着，又泪湿一片，怕人笑话他掏出手巾直接擦泪。</p>

“哎呀咱两家以后再聚会，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齐全了！你孙女出去上学了，现在星星又要走，往后我要是回屯了，再聚会不知还剩下几个人……哎……”老马一出口，众人更加沉重，连那不晓事的漾漾好似也学会了别离的悲伤。</p>

“至于嘛！又不是没联络了！一个个搞得……现在交通发达网络更发达，做外贸的天天跟外国人在线上联系，我跟北方的客户谈事情都得靠面聊吗？回个老家怎么啦呀！”桂英摊开手大吼，止住了席上的这股悲伤。</p>

良久，何致远抬头问包晓星：“晓星，学成现在怎么样了？桂英一直念叨着呢，挺担心这孩子的。”</p>

“现在诊断定了，是中度自闭症，在治疗上各家医生的方案不太一样，但是都强调一点——小孩的环境要变一下，我决定回老家，一方面也是为他考虑。村里安逸，我想着更适合他待着……”包晓星说起儿子的病情和以后的治疗，滔滔不绝，满腹的担心、惶恐、压抑、焦虑此刻在餐桌上朝着她信任的人一一吐露出来。</p>

一众人断断续续直聊到午后三点，难言离别却句句不舍。特别是老汉钟能，数次红眼抹泪，真真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宝贝娃儿，一面见不得他小小年纪被钟理拳打脚踢，一面舍不得自此他爷孙俩一南一北难再见。</p>

因担心学成一人在家，晓星不得已第一个提出散场，桂英和包家姐妹回富春小区继续打扫收拾，致远开车先去送学成爷爷上班，然后载着老小回家。</p>

“诶！你咋回来了？”周日晚上九点，老马见桂英回来有些意外。</p>

“她家的网络停了，我上不了网，晚上刚好跟同事谈点事用网呢，再者她家打地铺的旧床垫今天扔了，我没地方睡了，只能回来。漾漾睡了？”累了一天，腰酸背痛，桂英扑通一声倒在了沙发上。</p>

“嗯。”隔了一会儿，老马神叨叨地开口：“哎你说说，我这一来，先是你袁叔死了，再是你樊叔死了，现在星星又要走，你说是不是我碍着他们啦？”</p>

“噗！我的天呢！你是……你是……啊哈哈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啦？人家走不走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咋什么事儿都能跟你扯上呢？我的天呢你这逻辑！”桂英扶着沙发大笑。</p>

“啧！这不闲扯嘛，随口说说！”老马脸发烫。</p>

“跟你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帖子上说龙华一小区有住户跳楼、热搜上爆深圳一公司有员工猝死了、本地新闻上还说南山区一街道出车祸了一死一伤，我明明白白告诉你，跟你没关系！我的神呢！你这一天天的！”桂英说完又咯咯咯地笑，老马挠了挠厚脸皮转头看电视。</p>

父女俩顿了好一会儿，桂英笑完了翻手机忙工作，十来分钟忙完后忽抬起头说：“诶今天一体检公司的客服给我打电话，说年终有优惠，我一看挺实惠的，买了个家庭套餐，到时候全家去体检，跟你说一下。我已经在群里说了，数你没回！”</p>

“我不去，我不体检！”老马轻描淡写地看着电视回答。</p>

“我已经买啦！七千多的套餐！”</p>

“管你几千的，我不去！”老马瞅也没瞅桂英，继续一丝不苟地看电视，满脸神的藐视。</p>

“啧我已经买了，退不了了！你从来没做过全面体检，这回来了不做一个？万一有大病呢？”</p>

“我不体检还能多活十年，我一体检怕得是要死在你这儿啦！”老马脸色难看、说话难听。</p>

“啊！啧你是不是又想多了！人家例行性地一年一次体检，你从来没做过，查一查怕什么，你这么健康、这么能吵架、吃得又这么多还怕有病？你放心，一旦查出大病，我马上把你送回去！如你所愿，把你埋在马家屯鸡架（马家屯南面的坡地名字）上！”</p>

“我不体检！”</p>

“啊呀我说你这人……”</p>

正在书桌上做习题的仔仔，又听到妈妈和爷爷吵嘴，耸耸肩摇摇头，一声哼笑，继续做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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