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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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送来的？”</p>

言墨泽捏着手中的花枝，唇边划过一丝微笑，“去插起来。”</p>

“是。”</p>

春桃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陛下，这花枝是从李府门口摘来的，这虽说是寒冬，梅花却还是开得旺，娘娘瞧着欢喜，便采来了。”</p>

言墨泽说道：“马上就要南下了，东西可都准备好了？”</p>

“是，差不多都带齐了。”</p>

“这会儿天冷，要多带些取暖的物件。”</p>

春桃道：“是，奴婢晓得。”</p>

“下去吧。”</p>

日子一晃便过去几日。</p>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言墨泽这日一早处理完其他事情，因是大半个晚上都在忙，后半夜直接睡在书房，一早起来，睡过了头，换了身衣裳，便匆匆起身赶过来。</p>

童糖还在屋内梳妆。</p>

昨夜许是又下过雪了，薄薄的一层堆积在地面上，阳光洒下来也不见得温度回转。</p>

屋瓦片沿上都是沾着冻住的水珠，院子里的树木零落几颗，风一吹就冻得肌肤冰凉凉的，言墨泽站在走廊外等着，直到好一会儿，里头的门才打开了。</p>

童糖喜穿艳色，这会儿穿着一身红衣，披风只有靠近勃领那一块儿是白色的，妆容也都打扮上了，脸颊上绯红的一片，不知道是胭脂还是冻得。</p>

她没想到言墨泽等在门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p>

“做什么站在门口？”</p>

言墨泽微微侧头，看着她道：“夫人，今日真美。”</p>

童糖觉着自己习惯得也很快，若是换做以前，早是觉着羞涩得低下头了。</p>

“等多久了？”</p>

“不久。”言墨泽伸手去揽她的腰，靠在她耳边，道：“等夫人，多久都是应该的。”</p>

童糖被他的气息呵得很痒，嫌弃地一把推开了他的脸，说道：“贫嘴。”</p>

“唔……”言墨泽被她推得远了些，手上的动作也被扯开了，静静地站在原地，满脸无辜地看着她。</p>

“我说，外头这么冷，为何不进屋里去？”</p>

“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么。”</p>

“笨。”这天底下怕也就童糖刚这么说了。</p>

周围的人都习惯了两人虐狗，全当做没听见，默默地跟在后头。</p>

两人出了宫门，便看到一辆车马在门口等候着了。</p>

李鸾月拉开车帘从里面冒出头来，“老大！”</p>

她笑着伸手打了个招呼，道：“终于来啦！”</p>

童糖与言墨泽对视了一眼，随后她上前问说：“等久了？”</p>

李鸾月鼻尖都冻红了，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太期待啦，家里人本是不同意让我去的，好在我把你搬了出来，这才松口让我出行。我仔细想想，这江南我可还没去过几回呢！这次一定要玩个痛快！”</p>

“……”难怪她一脸兴奋得什么都忘记了的样子。</p>

童糖看向十七，后者的脸上全是笑意。</p>

罢了。</p>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p>

她这旁人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p>

手心忽然被人一捏，童糖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牵着，已经好一会儿了。她眨眨眼，看向言墨泽，后者则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走吧。”</p>

这一路上的风景，都被大雪所掩盖。</p>

说实话，童糖心中也是期待的。</p>

不过外头的冷风吹得人不敢多看，童糖看了两眼窗外，便拉上了木窗。好在马车内的温度不低，还烧着暖炉，童糖两手缩在怀里，捧着一个小巧的暖手宝，闭着眼睛在休息。</p>

言墨泽本是在翻书，听到呼吸声，侧头看了过去。</p>

只见童糖靠在椅背上，脖子微微侧歪，闭着眼睛是睡着了，脑袋随着车马的晃悠，一顿一顿地，差点撞到旁边的木窗。</p>

言墨泽连忙合上书本，挪到她的旁边，一只手轻压着她的脑袋，让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p>

“嗯……”</p>

她挪了挪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上去。</p>

言墨泽拍拍她的后脑勺，笑着凑到她耳边，“睡吧。”</p>

**</p>

南下的路程是十七亲手定制的，路线也是七拐八扭地，有时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村庄，便只能在路边休息。</p>

“这也太荒凉了。”童糖下地的动作都带着嫌弃。</p>

眼瞧着天色就要暗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找到了一条水流量不大的小河，在旁边生了火，一堆人都坐在地上。</p>

好在随行的护卫都是狩猎高手。</p>

这看着一条鱼都没有的水中，硬生生抓了好几条上来，也有人猎来兔子，在火上随便烤了烤，便也饱餐了一顿。</p>

夜幕降临，风吹着林子呼呼作响。</p>

不仔细看那树影摇摆的样子，实属有些吓人。</p>

童糖皱着眉头，由衷地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p>

十七正拿着一只野兔腿啃，国师的清高形象一点都没有了，满嘴油地抬起头来，“唔？”</p>

童糖道：“这地方能有什么国师继承人？你确定你没有搞错路线？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走吧？热闹的、繁盛的，来这种荒野做什么？”</p>

李鸾月见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上来说道：“老大，其实不也挺好的么？平时都没机会来这种地方玩……”</p>

童糖打断道：“我可不想在这地方玩。”</p>

“……”</p>

言墨泽拍拍她的背，也说：“这路线有讲究么？”</p>

十七一点都不在意，抹了把嘴上的油，“说来也是比较难解释，简而言之的话，都是看直觉。”</p>

“？”</p>

李鸾月的嘴角抽了抽，第一时间扑过去，一把压住了童糖。</p>

被人双手圈住，童糖还在挣扎着，李鸾月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松手，怀里的这人会扑过去直接把人的脸抓烂！</p>

她只能一边压制着，一边说道：“冷静！冷静老大！不要生气！”</p>

说着扭过头去，冲十七喊道：“你有病啊！别说了！”</p>

十七无辜地看了她们一眼，道：“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p>

还没等他说完，言墨泽忽然伸手压在他的肩膀上。</p>

十七停顿下来，疑惑地抬眸看去，对上对方沉重的脸色。</p>

言墨泽闭上眼睛，一脸严肃地摇摇头，意示他不要再讲。</p>

这会儿十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到童糖张牙舞爪地差点就要把他给撕了，嘴角的笑容也因此尴尬了几分。</p>

他放下手中的兔腿，转而去拿了一条鱼，讨好地递过去，“娘娘，别生气，生气容易老！”</p>

童糖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p>

“斯——”</p>

这其实简直要把他的手指头都咬下来！</p>

**</p>

所幸李鸾月很是了解童糖，安抚了她的情绪，次日也不敢在此逗留，几人早早出发了去。</p>

这一路上，童糖的气都还没完全消停。</p>

周围人只好做什么事情都小心万分，不敢惹她恼怒。</p>

十七骑着马，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叹了口气，同旁边的言墨泽问道：“至于那么生气吗？”</p>

言墨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手中握着缰绳，慢慢地往前走着，“我看你平日里倒是很聪明的样子，怎么一遇到这些事情，就完全没了头脑。夫人她是个什么样的娇弱性子，你不知道，难道还没听闻过吗？你以为朝堂上的那些人，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p>

十七愣了一下，道：“难道还有真的？”</p>

言墨泽摇摇头，“夸是夸张了些，但有些确实说的不错。”</p>

十七思考片刻，一桩桩数了起来，“我记得之前有人说娘娘脾气大，稍微有些不顺心意，就要大发雷霆。可我每次见娘娘，看着都挺和善的，难道是我的错觉？”</p>

“你见到她的次数少罢了。”言墨泽想到自己每次一句话不对，就被人怼得无话可说的日子，叹了口气，道：“这次是你惹她生气了，若是平常，或许对你还会忍耐一下。实话同你说，我家夫人确实有些小心眼，越是在她身边，你就越能看清楚了。”</p>

“……”十七沉默片刻，又道，“那，那朝上的人都说她金贵，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不管什么事情都需要安排得十分妥帖，不然就闹脾气不干了，这总不会是真的吧？”</p>

言墨泽问：“你以为她这次为何生气？”</p>

“为何？”</p>

言墨泽道：“如果有客栈睡，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稍微布置一下，还是符合她的标准的。可是在荒郊野外，这路边不知什么的脏东西又多，你以为她能容忍被虫子爬过自己的被褥或者衣物吗？”</p>

“……”</p>

“还有说她闹脾气不干，你还记得有一回我们办迎席的时候么？满朝文物都在下面等候着，结果后来也只有我一人。”</p>

十七回忆了一下，道：“那不是娘娘忽然得病才……”</p>

“因为有人摔了她的花簪，她气得不行，便不出席了。”</p>

“……”</p>

十七道：“可娘娘平日里，完全瞧不出是这个样子……”</p>

“其实满朝文武的奏折虽说夸张了些，但夫人确实是如他们所说，极为娇贵了些。你这一路一定要小心一点，若是磕着碰着，我可保不准她会出什么鬼主意。”</p>

“啊？”十七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能出什么鬼主意？”</p>

言墨泽见他对童糖是一点都不了解，忽的摇了摇头，“国师，你不是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怎么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p>

“？？？”突然被怼的十七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p>

他忍不住扭头回去看了一眼，待视线划过李鸾月的时候，看到她紧张地在为童糖顺着气息，还一边从旁边倒着水，一边给她递过去，忽然脑中就灵光一闪，脸色大变！</p>

连忙跟言墨泽求证，“娘娘此行就是来帮我撮合与阿月的事情的，不会突然反水不干吧？”</p>

言墨泽对上他慌乱的神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p>

“你说呢？”</p>

马车沿着泥泞小路，慢慢驶到小镇门口。</p>

镇子看起来很小很破旧，守城的士兵拿着武器，正站在一边打瞌睡，直到马车停下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才纷纷从睡梦中醒来。</p>

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方才走上前来，“出示通行证。”</p>

十七刷地一下从马背上翻下来，把通行证往人手里一塞，道：“快！我们要入城！”</p>

“……”</p>

**</p>

童糖的气其实已经消了。</p>

她这人气来得快，消得也很快，因而在看到十七特别殷勤的态度时，反而略有些疑惑。</p>

站在客栈门口，十七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连连解释说：“我打听过了，娘娘，这里可是全镇最好的客栈，今日咱们就在这里休息。这一路颠簸也辛苦了，您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立马让人去给您准备。”</p>

童糖点点头，待十七跑开了。</p>

才疑惑地问李鸾月说，“他怎么了？”</p>

李鸾月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不知道。”</p>

童糖心中莫名，但也没有再继续追究，歪了歪头，直往客栈里头走。</p>

忽然有个人从身边窜过，撞了她一把！</p>

童糖的脚下一个不稳，往后头摔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与大地来了亲密接触的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一堵人墙。身体被人稳稳接住了，童糖疑惑地往后瞧，对上言墨泽的视线，“没事吧？”</p>

童糖拍拍胸口，“吓了一跳。”</p>

言墨泽眉头微蹙，扭头看向外头。</p>

“站住！你这个臭小子！”掌柜的立马跟在后面，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p>

男孩背对着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头全都是补丁，他的头发也很蓬乱，跟个没有梳理的稻草棚一样，被人抓这手，凶巴巴地回过头来，道：“放开我！死老头！”</p>

“你小子又来吃白饭？上次不都警告过你不准再来了？你这脏兮兮地往我店里一钻，客人都被你吓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