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谢谢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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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父亲，美玲回到家里，在熟悉的阴暗又潮湿的屋子里昏昏沉沉的睡去，待她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母亲和大姐母女几个说着闲话，大哥和二哥他们已各回各家，现在的家里，除了美玲没有嫁人，其他兄弟姐妹都成家了，美玲从炕上坐起看着年老的母亲，往后余生，她发誓不离开母亲半步了。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下炕穿鞋，走向不远处在拉家常的母女几个，所有的有关白色的东西都被卸下来了，美玲看了一眼中堂木桌上父亲严肃的遗像，以后这个家有关他的气息，只剩下这张遗像，以后这个家只有母亲和她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了，美玲虽不再难过但依然失落着。

“小妹醒了”美华喊了一声，她二十岁了，虽结婚不久，但浑身上下满是贤妻的味道，她和美玲一样，长相黝黑，骨骼粗壮，一看就是无法矫情起来的苦力之人。美玲和自己的姐夫嫂子不太来往，但可以看出来，除了大姐过得辛苦之外，其他姐姐的生活虽不算大富大贵，但都过得去。“嗯，六姐”美玲顺手拿起一个板凳坐在母亲身边，手放到母亲的膝盖上，王秀芬柔和的目视前方，美玲的气息让她异常安心。

“玲儿，看你睡的香，大姐把这双鞋给你带来了”美娟说着从自己作为旁边拿起一双新的黑布鞋递给美玲，“你洗洗脚，换上”，“好，谢谢大姐”美玲很少对谁说谢谢，她总觉得那很羞耻，她的一切感激总是藏于心里，但她鬼使神差般的觉得不说句谢谢对不起大姐对自己的关心，“这丫头，谢啥，弄的怪不好意思的”美娟竟然露出害羞的神色，即使妹妹自然的说出谢谢，她作为姐姐，也不好意思去回应她，但她的心是欢快的，妹妹终归是在大城市里混过的，说的话都让人心花怒放。

“要不要姐给你拿盆打水”美娟关心着美玲，她能猜到妹妹穿着袜子的脚底惨不忍睹的状况，“大姐可真偏心，连洗脚水都给小妹打”美慧虽已嫁做人妇，但依然撒起娇来，她从小敬爱的大姐还没这样关心过她呢，“是啊，大姐太惯着小妹了”其他两个妹妹也附和着。“大姐，俺又不是小孩子，俺还能连洗脚水都打不了啊”美玲说着走到外面院子准备打水洗脚，她也不想家人看着她的脚难过，她想，以后，终日在山上劳作着，这双脚经历无数次起泡破烂，总会把脚底皮磨厚，再也起不来血泡，再也不知疼痛。

美玲洗完脚，穿上美娟送给她的鞋子，她心里开始缓和过来，大姐一定以为她的脚和她一样大小，所以这双鞋的尺寸是按照她的做的，哪知她的脚比大姐的大多了，但虽然脚挤在鞋里怪难受的，她依然为穿上新鞋而高兴。她将自己的原先的鞋子用力的挂掉大的泥土，泡在水里，看着这双鞋子她心生感慨，当初母亲给自己这双鞋子的时候是多么干净，如今却被自己穿成这样，她心疼的看着鞋子，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时很不争气。

美玲回到家里，继续坐在母亲身边，和王秀芬一样，她看着周围的人前所未有的觉得安心。“大姐，俺都饿死了”美玲向大姐美娟撒娇着，像一个大孩子一样，美娟满心欢喜，这才是她喜欢的美玲，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美娟希望已经十五岁的美玲永远是一副孩子的样子。“大姐给你拿点馍和菜”父亲下葬之后，还剩了些饭菜，美娟起身去厨房给美玲端来一大碗菜和馍，心满意足的看着美玲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家母女有说有笑的坐到傍晚，立在桌子上的孔爱军的遗像似乎欣慰的看着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这暖人的一幕。天渐渐暗下来，大山又开始被黑暗笼罩，显得那样神秘莫测，或在山腰，或在山脚，或在半坡都开始泛起点点星光，那是人家的灯光，但同大山的阴郁相比，那点点灯光显得那样弱小和无助。因为她们的家离得远，母亲王秀芬担心不安全，便让姐姐们像小时候那样打地铺在家里睡一晚，第二天再回去。对于她们来说在潮湿阴暗的屋子里打地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晚上小时候的情景在她们脑海里历历在目。

第二天一早，大姐美娟和其他姐姐便离开了，美玲也早早起来，里外收拾了一下，做好早饭，陪母亲吃完早饭之后，扶着母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便拿着锄头和背篓往庄稼地的方向走去，家里虽只剩她和母亲，但还是有一亩三分田在的，快入秋了，玉米苗不知道锄了没有，来到自己地里，她开始锄只长到她小腿的玉米苗，放眼望去，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虽然她也经常锄玉米，但那时地里总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原来生活是这样累，是这样难以让人体会到平凡中的真情，她不再乱看，低下头继续锄着，直到太阳升到正空中，直到她已满头大汗。父亲不再了，她要更像男人一点，更加能干一点，才不会让母亲跟着操心，才会让母亲安度晚年。

时间差不多了，美玲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扛着锄头往家走。路上看见猪草顺便拔点，等到家的时候，她的背篓已经装满了猪草。美玲回到家里，一眼便看到了母亲呆滞的眼神望着前方。“妈，俺回来了，饿不，俺现在就做饭去”美玲放下锄头和背篓，“急个啥，你把妈的鞋底拿出来，妈坐这一早上都能急死，也没个事干”王秀芬责怪美玲，“呀，咋给忘了，妈是闲不住的人”美玲调皮的大惊小怪，回到屋里拿出母亲的针线筐，“要穿针就喊一声”嘱咐完之后，她便转身进厨房忙活了起来。

等美玲做好饭，也快到晌午两三点了，她急急忙忙的将饭端出厨房，放在院子的小板凳上，“妈，吃饭了”美玲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去扶她的母亲，阳光正暖，院子被美玲扫的干干净净，大山里虽然农活很多，但她看着一脸惬意的母亲，便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之前是自己疏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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