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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说的？”德懿瞪大了眼睛，几乎就要跳了起来。</p>
“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文玉坐在教室里的那把靠窗的学生椅子上，窗外的柳树和杨树的叶子差不多已经掉光了，一个埋头向地，一个昂首向天，都在初冬的午后，孤独而寂寥的静默着。</p>
“你……你是怎么回答的？”德懿探过了大半个身子，鼻子尖几乎就要撞上了文玉的鼻子尖。</p>
“我说“不”！”文玉一动没动，连目光都没有丝毫颤动。</p>
“你就这么说的？”德懿的脸已经红涨起来，带动得呼吸都紧张起来。</p>
“是的！我就是这么说的！”文玉收回远望的视线，平静的转向已经在屋子里转开了圈儿的德懿身上。</p>
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文玉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心里默默的数着。文玉看到德懿是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而没有将它们撒到那些拦住她去路的课桌上。</p>
“一！二！三！四！”操场上学生们的体育课上得正如火如荼，嘹亮的口号声感染得那些静默的树，都仿佛有了生机。这喊操的口令，也唤回了德懿的理智，而让她喘着粗气，立定在文玉的面前。</p>
“你说说，你为什么拒绝他？说清楚了，我就原谅你，要不，这事咱俩没有完！”</p>
好像是做梦吧，文玉的眼前又出现了昨天的场景，而这场景，文玉知道，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p>
她看到自己和那个白衬衫仍旧是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着那像山一般的虾皮壳子，他们俩正在争论“梅兰竹菊”四君子最初是被谁命名的。而引起这一场论辩的幕后推手——那四幅画，还安安静静的趴在墙上，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这场弥漫着火锅的香气的关于它们“出身”的考证。</p>
“明代黄凤池辑有《梅竹兰菊四谱》，从此，梅、兰、竹、菊就被称为“四君子”，而世人也常用“四君子”来寓意一个人高尚的品德……”她敲着桌子叫道，“这是白字黑字，明明白白的记载的！”</p>
“你看问题不能那么片面！如果你的依据是“有明确记载，”那好！我也说几条“白字黑字”的：“比如”南北朝已经有人画梅花，到了北宋，画梅就成了一种风气，最有名的是仲仁和尚的墨梅；楚国诗人屈原就用“秋兰兮清清，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这样的诗句来咏兰。但兰花入画比梅花稍晚一些，大概始于唐代。到了宋朝，画兰花的人便多了起来，苏轼就曾画过兰花，而且花中还夹杂有荆棘，寓意君子能容小人。唐代的皇帝唐玄宗、画家王维、吴道子等都喜画竹。五代徐熙、黄筌都画过菊……这你又怎么解释？”那白衬衫说完，还不忘摊开手来，一副“你服不服”的架势。</p>
“你是耍嘴皮子的，我不和你耍嘴，我不会像你那样以偏概全，我以理服人！”她气得抱起了肩。</p>
“你的这句话里，有几个漏洞：首先；你对我的职业认知有误区，我不是耍嘴皮子的，我是律师；其次，你恰恰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第三，你涉嫌人身攻击……”那白衬衫慢条斯理的反驳着，而且饶有兴味。仿佛她的怒气，于他，是异常珍贵的宝物，需要慢慢的欣赏才可以。</p>
自己该有多久，没有进行过这样赏心悦目的对话了呢？她的所有的机智和学识，都需要调动起来，时时刻刻的准备发动攻击或者回军巩固阵地！她的那些在无数个孤单冷寂的岁月里，啃出来的一本又一本的大书，那些在别人眼里无用而且无聊的知识，在这里却可以像他们头顶的灯一样放射着明亮的光辉！‘</p>
她是时常发怒的，但那不是那种无聊的怒气，而是，她竟然发现，在自己的那些厚厚的古书的攻击下，有时竟然伤不得他分毫，并且，还被他作为反击自己的利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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