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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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汹涌</p>

朱雀十里，人间繁华。</p>

帝都最繁华的十里长街，汇聚了帝都最有权势之人的私宅，也潜藏着无数的暗流汹涌。</p>

朱雀街上一间最大的酒肆，“东方楼”三个字的名牌高悬。六层高楼，以楠木雕梁，桦木画栋，满堂华器皆是梨木打造，门前十二位赤手的护卫雁翅排开，任何一人的身手都不会弱于帝都的巡夜护卫。仅此一楼，所值便不在三亿钱之下。</p>

许多人以为这是某豪门高族的产业，价格极高，却偏又人满为患。放眼帝都之内，除了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和赵忠之外，只有袁氏家族方有如此豪放的手笔。</p>

华贵的马车直直地停在东方楼楼前，十二驾骏马雄壮威武，四处行人虽然皆是帝都贵族家室，望见这座马车却无人敢靠近上前。十二座驾是二千石封疆大吏方能享受的待遇，而眼前的这座马车却非二千石的马车，远比二千石马车更为华丽尊贵，飞檐上系着的，正是两个“袁”字。</p>

汝南袁氏，四代五人位列三公，正是当今天下第一豪族。</p>

镶金的楠木车门缓缓推开，袁术一身华服貂裘，踩着小梯一步一步，缓缓走下车来。东方楼楼前早已出现了一位身披大氅的儒士，隔着两丈距离便冲袁术施礼作揖：“袁公子，久违了，我家主人，等候已久。”</p>

袁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带路罢。”</p>

那儒士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带上了淡淡的微笑，后退一步，略略欠身道：“是。请袁公子随我来。”</p>

巨大的厅堂不亚于九卿府的大堂，八根两人合抱的巨大栋梁撑住了整座高楼，仅这份手笔便不亚于皇宫最大的建章宫的庭柱了。</p>

袁术一路上皆是轻笑的面色，如此繁华在他眼中仿佛丝毫没有诱惑。</p>

他是东方楼的常客，也是东方楼的贵客。三公九卿是大汉真正的掌权人，他们不会轻易下到如此市井中来，即使东方楼是市井寻常人根本进不来的所在。而他们的弟子门生便成了东方楼真正的主顾，何况是袁术这位袁家嫡子，豪门中的豪门。</p>

东方楼看似有六层之高，其实没有许多空间。</p>

那儒生仿佛是东方楼中极有身份的人物，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侍女，却皆是躬身行礼，并没有一个字的言语。</p>

穿过大堂，转过屏风，便是对称的两道楼梯从一楼斜至六楼楼顶，每到一层便多出一块平台隔板，可以直接进入该层之中。那儒士带着袁术直直走到三楼处，便直接上了隔板，进入到一处静谧的房间来。</p>

房间里比外头更加华贵，二十八支蜜蜡香烛以沉香木为基座，将方圆足有十丈的厅堂照如白昼一般，两张座榻上布置着整块的熊皮毛垫，仅毛皮便已厚达四寸，纵然赶不上孙原那件紫狐大氅，亦是极其罕见之物，仅这一堂的费用，便足够百户贫农人家二十年之所用。</p>

那儒生仿佛并不在意一堂华贵，只是走到床榻边，将毛皮掀起，露出床榻上的床板，床板以柔软木料层层叠置打成，遍布纵横纹路。也不知道儒士做了什么操作，床板缓缓从中一分为二，露出了一道深邃的斜梯。</p>

袁术不禁一笑：“这房间来过无数次，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暗道。”</p>

儒士笑道：“世人皆以为东方楼惹人眼目，越是高层越是尊贵。下则地位卑贱，上则惹人注目，不若中间的楼层反而不易察觉。更何况，袁公子为常客，尚且不知道如此暗道，何况是他人。”</p>

袁术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主人未免太过精细了，东方楼里，谁敢查我袁公路的底细。”</p>

“主人见惯了风雨，确实谨小慎微了一些。”儒士丝毫不在意袁术的轻蔑，愈发恭敬谦卑起来，他举起一座香烛灯盏：“多年来的习惯，并非不信袁公子。袁公子当世贵胄，自然不会在意如此。”</p>

望着儒士伸出的手，袁术眉毛轻挑，并不言语，顺着暗道缓缓进去了。</p>

密道并不昏暗，且颇为宽敞，足够两人并肩而行，墙壁上有许多晶莹之物，将火光四处映照起来，仿佛行走在星光之中，颇为敞亮。一路行到深处，便是一处小门，甚至隐约能看出阳光照射。</p>

门开，不远处是一座小几，左侧坐着一人，黄袍道冠，身前温了一壶酒。</p>

此人一见袁术，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对面的座位：“袁公子请坐。”</p>

此处平台正在东方楼的背侧，远离喧闹的朱雀街，背后一片宽阔敞亮，而且亦非三楼，而是五楼，足可鸟瞰半座帝都城，甚至能与北宫朱雀门遥遥相望。</p>

袁术径直行到边上，丝毫不在意此处的恢弘敞亮，极容易被其他人发现——即使，整条朱雀街上的建筑，已无一座视角可以看见东方楼五楼的平台。</p>

那儒生在那人身边立着，并未离去。袁术眉头一挑，显然并不满意由第三人在场。</p>

那人心知问题何在，笑道：“这位是大贤良师的第八位弟子，济南国的唐周，早年也曾学儒家经学，如今身兼道儒二家的学问，在帝都里行事，多少比马某方便一些。”</p>

那人望着袁术安静的脸色，看不出喜悲，不禁心中奇怪，然而脸上仍是缓缓笑道：“袁公子许久不亲自来了，看来是极为紧要之事。”</p>

案几上有一盆沸水，下面生着炭火，那人手执铜勺，从酒缸中舀起一勺酒，放入沸水中温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淡淡的自信。</p>

“复道血案。”</p>

短短四个字，让那只握着铜勺的手轻轻抖了一抖。</p>

几滴酒洒入沸水中，袁术冷哼一声：“端稳了。”</p>

“自然。”</p>

那人面色如常，淡淡道：“复道上死的，不止我们太平道的高手，还有京兆尹盖勋的京兆兵，还有复道护卫，统统被杀了，这份修为实力，当世没有几人。”</p>

袁术皱眉：“不是你们做的，还是谁？”</p>

“戮餮杀手盟。”</p>

马元义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五个字，伸手将温好的酒倒入酒盏。望着袁术脸上的神色变幻，不禁一笑道：“当年戮餮杀手盟出手杀了大将军梁冀，让许多人以为戮餮杀手盟的背后是大汉天子……”</p>

袁术挑眉。</p>

“杀手终究是杀手。”马元义笑道：“收钱办事而已。即使并非太平道出手，也有其他人出手，由此可见，当今世上希望大汉帝国崩溃的，不止你我。”</p>

袁术望着他递过来的酒盏，心知不必在此事上如此纠缠，太平道的杀手死绝了，马元义不可能有更详细的材料。反问：“上次与你说的事情，可有眉目？”</p>

“派去药神谷的兄弟俩回来了。”那人笑道：“龚氏兄弟也算是马某的师弟，是地公教主的门徒，自然信得过的。”</p>

从药神谷回来了？袁术心中一动：“可有什么结果。”</p>

“那位魏郡太守，孙原孙青羽，正是药神谷中人。他身边两位女子，一位身穿紫衣，是药神谷的医仙子林紫夜。一位身穿素衣，是当代药神谷谷主李怡萱。”</p>

“这些不用你说。”袁术的眉头更跳起几分，“马元义，袁某将东方楼借你使用，不是只为了这些废话。”</p>

“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