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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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上马车，缪千里就问：“那个丫头现在在何处？”</p>

张棣微怔片刻，方道：“东街土地庙。”</p>

“去东街。”缪千里吩咐着车夫，踩着踩踏上了马车。</p>

雪还在不住的下着，东街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p>

地上厚厚的积雪，已经淹没脚踝，阿古僵着身子蜷缩在不足一人高的土地庙前，试图抵挡寒风。</p>

她在缪千里面前入宫的请求被拒绝，缪千里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为了她的生命着想。</p>

他说，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p>

会不会后悔，阿古不知道，但是她从缪千里那双透亮的眸子里，看得出来他当时是在想何。</p>

所谓商人在商言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送她入宫只不过是他看不到利处罢了。</p>

只不过那一天缪千里破天荒的发了慈悲，往阿古的面前扔了鼓鼓一袋的银两，给了她两个选择。</p>

拿着这些钱，安逸富足。</p>

留在信候府，他养她一辈子。</p>

两个选择无论阿古选择哪个，都是最好的，然而她却坚决的拒绝了。</p>

面前破了一半的瓷碗，里面除了落下的雪之外，并无其它。</p>

肚子一阵阵的叫着，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过东西了。</p>

手指已经冻得蜷缩不住，她颤巍巍的伸着双手，费力的捧起面前的瓷碗，把里头的积雪往口里送。</p>

“拒绝了本候的施舍，却只能在这里舔雪，这就是你的傲骨？”</p>

沉沉的，冰冷声音在头顶响起，阿古缓缓抬头，于刺眼的雪光之下，她看见那张白净清朗的容颜。</p>

缪千里身披貂皮大氅，一手执素色油纸伞，高挑修长的身姿，静站在她的面前。</p>

阿古有一刹那的错觉，她在这双透亮的眸子里，看到了一尘不染的自己。</p>

原本充满欲望的透亮眸子，此刻竟是明显的不悦，下一刻，只觉得脸颊忽的一暖，就有一只白净修长的覆上她的脸颊。</p>

阿古刚想要挣脱，覆在脸颊上的素手却在她脸上肆意的擦拭着。</p>

精致的五官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缪千里却讽刺一笑：“就你这样子，还想入宫？”</p>

阿古奋力的甩开他的手，带着赌气道：“你又不会帮我。”</p>

“本候是这样说不错。”缪千里眉峰微挑，“可是本候现在改了主意。”</p>

阿古眼中顿生喜悦，缪千里蹲下了身子，素手抬起她的下颚，与她视线相对：“本候查过了你，当年你的生母为太后顶罪冤死在了地牢中，家里一场大火烧为灰烬，你从赵国来到长安城，想要入宫可是要为你生母报仇？”</p>

他的话说的很轻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石头，重重的敲击着阿古的心。</p>

多年来，她一直不愿意想的，压在心底的最深处的记忆，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脑海。</p>

那一天本是她的生辰，夜里星空万里，她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对着天空滑落的流星许愿:愿父亲安好，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p>

然而，就是在这一夜，突如其来的大火，扼杀了她所有的美好。</p>

父亲在大火中的叮咛，奶奶绝望的哭喊，爷爷跪在大火面前仰天哭啼……这些声音现在回想起来，都恍如昨日。</p>

“所以，你说的改变主意，就是要杀了我？”阿古全身颤栗，连带着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p>

“杀你，本候倒真的怕脏了手。”缪千里松开了手，甚是玩味的端详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玩物，半晌后，他方开口道：“你很聪明，但是本候偏偏就不信，凭着你一人的力量，能够报得你心中的仇恨。我倒是很好奇，入了宫，你会怎么做。”</p>

“后天新王登基时，就是你入宫日，入宫后，你的这条命是生是死，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他站起身来，用背对着她，仰头看着缓缓落下的雪花，音色靡靡。</p>

张棣轻走上前，为阿古披上了一件棉披风，小声提醒道：“还不谢谢信候。”</p>

她这才回神，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雪地上，道：“谢谢信候。”</p>

缪千里没有再说话，执伞踏上马车，扬长而去。</p>

雪好像下得更大了，飞舞而下的雪花迷离了双眼，掩盖了马车的远离。</p>

阿古伸手，六瓣的雪花落在手上瞬间融化，张棣扶着她起身，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生满冻疮的小手，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p>

乾章三年，公子轩于蕲年宫登基，改国号为历。</p>

长安宫内大肆在百姓中招收新人。</p>

大批量的小孩子被送入宫内为奴为婢，阿古小小的身躯掩盖在这大队伍之中，随着众人的脚步，踏过高高的宫槛，正式进入了长安宫。</p>

教规矩的嬷嬷把刻有她名字的木牌递给她时，她低头，一眨不眨的看着木牌上雕刻的两字：</p>

孟古。</p>

这是他赐予她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