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辛辰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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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泠被熊熊烈火包围着，她看见赤红中那雕梁画栋倾塌，满地焦黑，卷轴纷乱。</p>

她看见云母皮纸的册子被火舌噬去边角，忍着手臂上的灼痛眼疾手快地拾起。</p>

乳黄的纸上脱墨的古篆被辨得分明。</p>

“自神龙降世，佑吾辛辰域界，时至今日八千年有余……”</p>

她听见远处凄厉的哭喊和木瓦炸裂的声响。</p>

“神洲大陆衍化为东南西北四大洲。东洲，望舒后裔居之，夙民迭起；南洲帝鸿氏轩辕开土德之瑞……”</p>

那惨烈的声音远了，仿佛烈火被暴雨熄灭。</p>

“西洲重黎暴|政，国号‘复炎’。北洲元齐尉争霸……战乱频发，穆地……仙人之始……嗣弱……”</p>

亭台微雨中，儒雅男子见楚泠望来，那牵着中年美妇的手赶忙松开，俊逸的脸微红。那美妇不禁娇嗔地瞪了儒雅男子一眼，男子只得一摸鼻尖。</p>

良辰美景，楚泠感到自己仿佛要笑出声来。</p>

又仿佛触动了什么，下一刻眼前的人儿面露惊恐继而扭曲，青黛烟雨霎时浓烈变得火光冲天。</p>

楚泠看着眼前的亭台变成卧房，那清隽和娇媚的人被烈如猛兽的火势包裹，翻滚挣扎，尖叫呻|吟，继而慢慢脱力。</p>

“不！”</p>

楚泠猛然坐起大口喘息，身上一轻，一股阴寒猛然侵入，冷汗涔涔。</p>

她颤抖着手不禁捂住自己，可寒气依旧往心头涌。</p>

那是梦！</p>

只是梦而已！</p>

楚泠抓了抓自己胸口，才察觉胸前有生硬之感，似有什么物件。</p>

她在怀中一掏，一本书册斜斜地从怀中险些掉落而下，她及时伸手捞起古册，原来是那本云母皮纸的《辛辰方物志》。</p>

她眼眶忽地一酸，眼泪又不住地落下。</p>

对！这也是梦……</p>

楚泠感到身下床板的生硬，是少有的体验。</p>

这也是假的！</p>

此时的她应该在自己的云湘小筑里，高床软铺，带着玉兰的熏香。</p>

这册书是从她悄悄偷出的，她要赶快给阿娘还回去才是！</p>

“七娘！”</p>

焦急又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p>

楚泠回过神，是渠叔！</p>

“我……我无事……”楚泠稳了稳声线，安抚门外的人，“渠叔，你歇息罢。”</p>

岳渠摇头，自以为轻声的叹息呼出，转头回到自己的卧房。</p>

这声叹息听在楚泠耳中，让她回到现实。</p>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温暖的触感和屋内的陈设，无不在告诉楚泠现在的处境。</p>

涔涔的冷汗尽去，随之而来的是骨肉之间的灼痛，楚泠下意识地运功，筋脉刺痛。</p>

“嘶。”</p>

她稳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真气运转周身，已是满头大汗。</p>

好在那灼痛平复了不少。</p>

………………</p>

这个夜晚，不止楚泠二人辗转反侧。</p>

天都西侧群山内的一座简陋道观烛光跳跃，在作息有序的道观中，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突兀。</p>

疾风掠过屋舍，道观茅屋的扉门大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佝偻老者立在门前。</p>

“哼！穆天钧，真是多年不见了！”</p>

绛红的衣袍飞扬，一个中年男子从天而降。</p>

“呵！是了，倒不知你这些年，修为有无精进？”绛袍男子说罢，便冲向佝偻老者的面门。</p>

二人打斗极速迅猛，不过三息之内，两人便转战山林间。刹那间，火光灿灿映红了山石草木，更显得怪石嶙峋。</p>

佝偻老者施展火术，抵挡飞扬起的狂暴尘沙。</p>

穆天钧冷哼一声，翻身越过佝偻老者头顶，反手就拍出厚厚尘土，顿时四周的火焰息了大半。</p>

“肖老儿，你真是年纪大了糊涂，我辈中人不得取凡人性命的规矩，你竟然抛诸脑后？”</p>

佝偻老者旋身躲开，挥袖扬起四周大小石块向穆天钧扑去。</p>

“穆天钧！你想守着凡人等死，不代表老夫能接受！”</p>

穆天钧闻言手下的力道变缓，鄙睨地瞪了佝偻老者一眼，愤然言道：“那又如何？”</p>

佝偻老者跃到青松枝桠上，轻描淡写地吐出两句。</p>

“那八阵图，难道你们穆国不想要？”</p>

“说到底，楚焕那厮连堪舆之术都没有传给她，更别说什么楚门至宝。那区区防卫犹如小把戏，不值一提。”</p>

穆天钧捡了粗壮的枝干侧躺下，斜眼向下望向老者：“穆国如何，无需国师大人来操心。”</p>

两人的身影在林间飘扬，缓缓低沉的声音飘散开，犹如鬼魅。</p>

佝偻老者不置可否，只是讥笑着世人的无知。</p>

“我竟然不知，权势于你，竟是没有尽头？当真是不知足。”</p>

“尽头？你说，这整个辛辰界还能给你我什么？”</p>

略高的质疑声，惊走了鸟雀，却让两人间的气氛冷峻了下来。</p>

良久，穆天钧跳下树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