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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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歌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伸手覆在陆楠潜的手上，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陆叔叔为什么会和林姨吵架呢，他们感情那么好……”她的声音里带着茫然，说到这里，已经不敢也不愿再继续下去了，她咽了咽喉咙，还是鼓足了勇气，像是在宣判自己的罪行：“他们吵架与我有关对吗？是因为我，江姨才气的……”</p>

话音还未落，陆楠潜忽然睁开了眼睛，黎歌吓得手一缩，不自觉地往车门处退了退，陆楠潜欺身压过来，目光像是锁定猎物的豹子，闪着危险的信号，极具侵略性。他强势地捏着黎歌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陆楠潜盯着黎歌的脸，生怕错过她丝毫的表情变化，努力抑制的怒火在此刻处在一个濒临爆发的临界点，陆楠潜的声音低沉：“他和你说了什么？”</p>

黎歌的下巴传来痛意，她皱着眉挣扎却挣脱不了，索性迎上他猜疑的目光：“没有，陆叔叔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想知道，陆楠潜，你告诉我好不好？”</p>

陆楠潜不说话，沉默地低头看她，他的眼神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海底，危险神秘，暗潮涌动。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终于手下力气松了几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黎歌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p>

她的眼中浮起一层泪水，满眼的哀求：“我逃避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从前，我不敢知道真相，也不敢去想，我怕自己面对不了，承受不住，我怕追根到底，我才是害死江姨的元凶。可是我现在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下去了……”</p>

那个晚上，几个小时前，两家人一起共进晚餐，席间气氛欢乐，其乐融融。江晚音还温柔地说：“我们眉眉终于长成大姑娘了。”而几个小时后，江晚音就因为与陆建国剧烈争吵而心脏病发离世。</p>

这个疑问已经折磨了黎歌四五年，仿佛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地困在愧疚和自责中，不见天日也无人赦免。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黎歌的眼眶中滚落，宣泄着她无从排解的绝望与痛苦，她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努力调整了情绪，让自己镇定一点：“陆楠潜，即便你在心中早已给我判了死刑，能否向我陈述所有罪状？”</p>

生死无常，她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p>

黎歌固执地看着他，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陆楠潜的手被她紧紧地握住，他能感受到她汗津津的手心，那双手还微微颤抖，那是等待宣判前的忐忑。他看见她眼中的惶恐与无助，曾经的黎歌从不会有这样的神情，她无忧无虑，目中有令人炫目的骄傲，那是他教养和宠溺出的自信，她是他盛赞的小玫瑰。</p>

可如今他的玫瑰在愧疚自省与自我怀疑中失去了光彩，他怎能不心痛。</p>

陆楠潜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黎歌顺从的闭上眼睛，长睫划过他的手心，她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良久，陆楠潜的声音传来：“那件事……根源不在你，对不起，目前我没有办法说的更多，黎歌，从此以后，放过你自己。”</p>

不仅仅是黎歌在受煎熬，陆楠潜更是那个直面痛苦的人，黎歌错了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卷进这样的无妄之灾中，母亲错了吗？她也同样无辜。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最心爱的女孩子，以那样畸形的关系组合在一起，他要如何自处？</p>

现在，他还没有办法坦然说出口，那些不可告人的故事，难以启齿的秘辛。</p>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p>

黎歌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与脆弱，终究还是选择闭口不言，她永远也做不到去逼迫陆楠潜。</p>

山风呼啸，风势更加猛烈几分，狂风吹进车厢，裹挟着什么擦过黎歌的脸颊，割得生疼，黎歌感觉到脸上的湿意，雪花在温热的皮肤上很快融化，只剩小小的雪花棱片。</p>

车里一片安静，黎歌傻傻地把手伸出窗外，直到指尖落上雪花，她才确定——是今年的初雪。</p>

期待已久的下雪就在这个时候悄然而至，不分场合蛮横地闯进了他们的世界，不同于往年安静温柔的落雪，那么急促猛烈，带着往事汹涌而至，纷至沓来。</p>

真是漫长的无尽雪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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