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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望着他道:“我曾应承下你什么,我记得。你放心,我会替你想办法。”</p>
她曾在扮演“小王子”的时候,发自内心应承他:你信我……你跟着我,我保你余生平安喜乐!</p>
因为这个承诺,他豁出去帮了她,将想要取她性命的坎坦二管家杀死。</p>
因为这个承诺,他视她如主子,哪怕后来在街面上瞧见男装打扮的她,虽然容貌已不同,他也下意识替她挡刀,再救了她一回。</p>
她这一生,被人暗害过太多次。便是凤翼族的族人,也利用她、放弃她、杀害她。</p>
匍遇上这样一个人,她想要为了她自己,真的给他平安喜乐。</p>
她站起身,大声道:“老娘离开后,你们谁胆敢欺负他,就莫怪老娘让你们不得好死。一千多种刑具,件件加身,让你们一个个都尝过!”</p>
她再望他一眼,转头离去。</p>
手中的火把噼里啪啦燃烧,偶有灰烬落在她手背上,并没有什么温度。</p>
她垂首一路前行,光影昏暗,渐渐走岔了路,待顺着眼前的通道要拐弯时,忽的有人操着蹩脚的大晏话,问道:“是你的?你是王公子的正妻的?”</p>
她转头望去,身畔的一排牢房,临时关押着女囚犯。</p>
原本监牢会分男女,然而现下番人众多,能挤下人就不错了,哪里还会专门分出女监。</p>
出声呼唤猫儿的,是个熟人。</p>
这个熟人曾一眼就看上了萧定晔,然后抢走了一件胸衣当信物。她只当不久之后就要陪伴在心上人左右,后来却来了一帮子衙役,将她投进了这万丈深渊。</p>
朱力姑娘借着火把的亮光打量着猫儿。</p>
猫儿与朱力姑娘初遇时,曾伪装了面容,充当的是“王公子”的妾室。</p>
后来再见面,则用了真容,用的是“王公子”嫡妻的身份。</p>
朱力姑娘认出猫儿是“王公子”的正妻,忙忙道:“姐姐的,救救妹妹的,妹妹对家中事,什么都不知道的,是无辜的。”</p>
猫儿冷冷望着监牢里的姑娘。</p>
原本艳色灼人的女子,现下已蓬头垢面,再也瞧不出当时的光鲜,更没有当时的跋扈。</p>
猫儿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这个本事救你出牢狱,你若能遇上你的王公子,大可去寻他,他自当会英雄救美。”</p>
……</p>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p>
回到殷府时,猫儿终归硬着头皮去寻了一趟殷夫人。</p>
上门做客,得有当客人的规矩。</p>
她颇放低了姿态的道:“……若我不声不响的搬出去,却是于理不合,显得特别不懂事。唯有前来问一声夫人,可还有闲着的客院能让我住上一住。若不成,当然也不能为难夫人……”</p>
她这处处小意的模样,令殷夫人大吃一惊。</p>
她没有忘记这位王妃此前和她说话时的态度,理直气壮中还带着两分嚣张,说不清楚算是仗势欺人还是破罐子破摔。</p>
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斟酌语句的时候。</p>
她一思忖,便将下人们打发了出去。</p>
待房中只余她二人时,她也斟词酌句的问道:“王夫人……”</p>
猫儿便像被蜂子蛰了一般,身子微微一抖,急道:“夫人说笑,我不是什么王夫人……我姓胡,胡猫儿,就一卖胭脂的平民。”</p>
殷夫人立刻明白,她今日出的这一桩幺蛾子,该是同那王公子之间有了嫌隙。</p>
她当然早已知道这位王妃从殷府溜走后,是去投奔了王公子。怎地这般“红拂夜奔”一样的浪漫戏码,进展到最后,成了个“不是王夫人”划清界限的走向?</p>
她轻咳一声,刚想再张口,猫儿却先带着一脸的疑惑问道:“我有件事情不明,求殷夫人解惑。民间男女成亲,只有一张婚书,可能代表婚姻关系?”</p>
殷夫人搞不清她何意,只得回道:“男女成亲,若未将婚书送去衙门里备案,这婚书有等于无……”</p>
猫儿脸色有一阵的苍白,强调道:“可是双方都画了押,留下了手指印……”</p>
殷夫人回道:“与画押无关,姻缘之事并非商户买卖,须得经官。莫说婚娶,纵然是男子纳妾、甚至是买卖下人,一旦牵扯到‘人’,所有都得经官,方才生效。”</p>
猫儿清楚,她和萧定晔成亲后还处于逃亡中,那婚书自然是没法子拿去官府备案的。</p>
她静静坐了一阵,又问道:“如若皇子成亲,婚书可需备案?”</p>
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殷夫人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不适合说。</p>
她几乎能九成确认,这胡姑娘是在为她自己打听消息——如果胡姑娘生来就是大晏人,或者穿来的年头久了,这些事情就应该是常识。</p>
猫儿等不来殷夫人的回答,其实也用不着别人的回答。</p>
她纵然不是特别清楚平民成亲之事,可她曾在宫中住过,皇子的亲事她怎会不知?</p>
皇子成亲,正妃与侧妃之名,都是要上玉牒的。</p>
这玉牒就是最高等级的婚姻证明,同时具备了律法效应。</p>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些,知道她嫁给一个皇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一封婚书就能盖棺定论的。</p>
她此前,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p>
而残酷的真相是,她和萧定晔之间的婚书,既没有像普通平民的做法去衙门里报备,也没有上皇家玉牒。</p>
她和萧定晔,就像是举办了婚礼却还没有领结婚证的无知男女,互相称呼“老公”、“老婆”。等细究一回,才发现两个人玩的是一场蒙蔽自己的游戏,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都还是自由身。</p>
她并没有预想到,她出于一种微妙的自怜情绪而向克塔努施以援手的事情,能将她和萧定晔置于这种局面。</p>
然而,即便没有克塔努这件事,其实两个人之间的境况都一直存在。</p>
难道她潜意识里不知吗?她知道的。</p>
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和他在一起,当两个人之间有了小嫌隙、小矛盾,她几乎不用想,就下意识的采用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做法,简单粗暴有效。</p>
她下意识里明白,话题再往深刻里谈,第一没有必要,第二不会有结果。</p>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她和他无法在一起、所以没有在一起的时候。</p>
不,不是那个阶段。现下比那时更糟,因为她明白了萧定晔对她的定位。</p>
她是他的私产,她不是她自己。</p>
其实他的想法何曾是现在才有,早在他将确定了对她的心意的十一月初一定成她的生辰时,她就应该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希望她攀附着他而活。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她存在于世。</p>
她怆然一笑,等再开口时,话语声虽已喑哑,却已迅速的转回了旧话题:“不知夫人可能将我安置去另外一个客院?不敢多叨扰夫人,过上两日我寻到落脚处,就立刻搬出去。”</p>
殷夫人唬的一跳,立刻道:“万万不可。我虽不知你同王公子发生了何事,可这动不动就离开的毛病可不能有。伤夫妻感情……”</p>
猫儿惨淡一笑:“说什么夫妻……”何时真的是夫妻了……</p>
殷夫人瞧着她已泪盈于睫,便上前坐去她身畔,握着她手道:“我不想再同你打马虎眼,同你开诚布公。你的来处,应该就是我的来处。你的性子同年轻时的我,颇有相似处。我在这世间经验比你足,你有何为难处,说出来我替你参详。”</p>
猫儿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p>
能说什么?说她以为的夫君其实不算夫君,说她以为的爱情其实不算爱情?</p>
说出来又能如何?牛不喝水强按头,谁能改变一个皇子带在骨子里的跋扈本质?</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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