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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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嘉树闭了闭眼睛，声音平静的说。</p>

“等等！”贺家欢叫住她，“你不能跟居哲离开！”</p>

嘉树笑了，隔着电话低低的笑着：“就是这事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行李都收拾好了！”</p>

“你知不知道你会害了他的！”贺家欢忽然吼了起来，嘉树将手机拿离了些耳朵，一头雾水，那边电话继续喊着：“学校最近风言风语都是传你们两个的事！说居哲找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做女朋友，学生家长一个接一个的来投诉，你知道这对居哲对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吗！”</p>

嘉树皱着眉听完，气的捂住心口，用肯定的口气说：“是你干的。”</p>

“李嘉树，随便你怎么想，我是希望你跟居哲分开，可我喜欢他，我不可能毁了他！你知不知道居哲要硕博连读的，如果这件事被学校知道，还有那个老师会要一个私生活不检点，履历上有污点的人做学生！”</p>

嘉树愣住，手臂慢慢滑落到床单上，贺家欢继续说着：“我跟居哲说了，他说不会跟你分手的，他还在为你辩驳，李嘉树，算我求你，他才二十三岁，你不能就这么毁了他！”</p>

贺家欢后面的话她都没听清，只知道她之前的后悔是对的，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是错的，她不该接受他，不该去招惹他。嘉树一头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着，哭声闷闷的传出去只有很小的声音，她握着拳的手狠狠的垂着床，被高高反弹起来，又重重落下，良久，良久，她才无力的伏在枕头上，低低啜泣。</p>

门外传来敲门声，嘉树扯过纸巾擦了擦脸，起身去开门，门一拉开，站在门前的是周砚楼，她立刻就要关门，被周砚楼抵住，硬是给推开了：“怎么哭了？”</p>

嘉树双眼中掺着冰，没有一丝感情，愤恨的盯着他，忽然没有任何前兆的用力推了他一下，周砚楼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撞到了墙上，后背一阵痛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低吼：“你干什么？”</p>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嘉树疯了似的捶打着周砚楼，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嘴里不断重复着：“是不是你！你为什么害他！你怎么不害我！是不是你！”</p>

“李嘉树！”周砚楼紧皱着眉，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在说什么！”</p>

嘉树挣脱不开，索性停了下来，她眼眶赤红，恨不得吃了他一样：“是你在居哲学校里散布谣言，说他私生活不检点，害他被家长投诉被老师排斥，被学校调查是不是！”</p>

周砚楼一脸疑惑，凝着眉松开了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我没做过，不是我。”</p>

“我不信！还会有谁！”嘉树吼着，泪珠仿佛被声音震颤的落了下来。</p>

被丢到床对面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嘉树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还是刚刚贺家欢的电话号码，她没有接，不停的戳着屏幕上的挂机键，好像能彻底挂断再也不会听到似的，然后甩到了床上，可怜的手机在床上弹跳了两下，躺在了角落里。</p>

周砚楼没想到嘉树丝毫不相信他，来时心口烧着的火又被添了一把柴，他大步走向桌边，嘉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周砚楼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总之不是喜，也非怒。</p>

他手掌滑落桌边，把嘉树圈在了面前，修长的双臂禁锢在她身侧，一时间嘉树竟然动弹不得：“周砚楼你干什么！”嘉树几乎能感受到周砚楼的呼吸，侧着头尽量向后靠去，弯月眉拧成了平缓山峰的形状，低吼着。</p>

周砚楼修长干瘦的手指摩擦着桌沿，食指上暗金色的戒指闪着幽冥的光，像他此刻的情绪一样晦暗不明。</p>

“你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周砚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更低沉，更危险。</p>

如果说居哲是张白纸，她写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答案。那周砚楼是古井，她在井边徘徊打量时，潭水也在望着她。</p>

“对！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从你上次来对我说那些话开始，你就打算好了是不是！周砚楼，你太卑鄙了！”嘉树并不确定就是他，可想想他刚知道她跟居哲在一起，就来说了那些话，然后何辉就出了事，而她要跟居哲走的消息被传了出去，所以居哲又出了事。</p>

周砚楼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嘉树向后缩着，却挣扎不开。他忽然抬起头笑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指尖滑过她的侧脸，嘉树没由来的轻颤着瑟缩了一下，他的声音颇有些语重心长：“既然你不信，那就权当是我吧。这个办法确实很好，居哲还年轻，人言可畏，年轻人的名声禁不起风言风语的折腾，趁着还没开始，你别毁了他。”</p>

他像森林中追着麋鹿的猎人，一时不想杀它，就陪着它玩闹起来，可当麋鹿想随着飞鸟离开，他就会恢复他的猎人法则，亲手结束它，谁让她以为他是无害的，没跑出他的狩猎范围就开始觉得自由了呢。</p>

嘉树咬紧了牙关，仿佛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威胁我？”</p>

“怎么会。”周砚楼轻笑着，声音和缓，手臂顺着她的发丝绕到背后，覆在她的蝴蝶骨上，嘉树试图甩开他，却被他的手掌用力压向怀中，她几乎是撞到了他的身上，这种被迫的接触让她僵直了身体。</p>

周砚楼一手环着她的背脊，一手撑在桌上，在她耳边呢喃似的轻语中悄藏着凛厉，呼吸喷薄在她的颈窝上，平静的吐出三个字：“是警告。”</p>

如果是平时，嘉树一定会说这是屁一样的话，威胁和警告有什么区别。可现在她更担心居哲：“周砚楼，你到底要干什么？”</p>

“是你要做什么。”周砚楼轻声说，轻拍了拍她的背，撑着桌子的手那过指尖前的车票，拉起嘉树的手塞到她的掌心中：“那天我可以带你去送他，你也可以选择跟他离开。”周砚楼抬手想抚她的脸，被嘉树躲开，目光冰冷。</p>

“你做梦！”嘉树嘴唇和下巴都在轻颤着，他的要求与贺家欢的明明没有什么区别，可却叫她觉得更加痛楚。</p>

周砚楼一笑，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收回到西装裤袋中：“那好，我先走了，你好好考虑，最好不要任性。”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嘉树眼里只有面目可憎四个字。</p>

复杂的情绪被揉碎了散在眼中，嘉树无力的抬起小臂横在胸前，手肘支在手背上扶着额头，觉得很累，很累......</p>

这一夜，嘉树辗转反侧，看着月亮西升到漆黑的天空中，看着星星一个个渐显出光芒，看着清风从窗户微开的缝隙涌入吹动起窗帘，帘裾悠扬的飘起一角。她迷糊着倦了，闭着眼睛睡了片刻又清醒的睁开，严格的说居哲还是学生，与她这样的人往来，虽然会被诟病，但并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可即便是风言风语，积攒起来也并非无关痛痒。想想挡了他利益的何辉，她觉得周砚楼能用的手段还有更多，她不敢冒险，她怕居哲被人指点，她怕被指点的居哲恨她造成这一切，她怕那白月光般的人失去本应得到的光亮。</p>

渐渐的，天亮了，嘉树披着浅蓝淡白北极川图案的羊毛披肩坐到窗前，目光越过高低不一暗黑色的楼层，看向未拂晓前蛰伏的群山，透着森冷的深蓝天际线上，一层渐变的灰白混着一层深蓝，几丝白色游云似得线条无序的装点着天空。晓色中，深蓝的天空慢慢变的轻浅，像被海绵一点点吸走了颜色，又提笔沾染水墨，晕开黎明熹微的霞光，那是从远古莽莽洪荒翻腾而来的峥嵘。</p>

“算了。”她突然觉得天地广阔，她的烦忧不值一提。如果怎样选择都会遗憾，就选择遗憾少的那一个。她不走了，她这辈子大概已经注定好了，她不想再牵连任何人。</p>

清早，居哲给她打来电话，清朗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睡醒了吗？”</p>

“嗯，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嘉树看着窗外，眼眶红了一圈。</p>

居哲轻笑的声音传过来：“我是担心你还有东西没收拾好，出发开始倒计时了，还有48小时！请李女士准备好需要的行李，居先生在车站等你。”</p>

“对了，你行李多吗？我去接你吧。”居哲迅速的问道。</p>

“不多，你在车站等我吧。”嘉树声音温和，鼻子已经被酸楚堵塞住，她张着嘴缓缓呼吸着，居哲没听出什么异样，以为她是刚刚睡醒。</p>

“好，那你定好闹钟。”居哲嘱咐着。</p>

嘉树笑着：“我知道了！你太唠叨了。”她抬起手指擦去脸上滑落的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p>

挂断电话，嘉树低垂着头，脸埋在了双手掌心中，她好难过，心像是被撕扯着，灵魂已经痛的龇牙咧嘴了，肉体还要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p>

玫姐推门进来，一身红色连衣裙，束着头发，光艳的耀目，见她一脸疲惫倦容，诧异问着：“你不会没睡吧？”</p>

“起来的有些早。”嘉树笑了笑，“怎么一大早就找我？”</p>

“你不是要走了吗，我来拉你去逛街啊，走之前我得给你买点礼物啊！”玫姐兴奋的说，一提逛街她就兴奋。</p>

“我不走了。”嘉树把车票拿过，扔在了烟缸中，“我是走不了了，也不能走。”</p>

玫姐一怔，坐在她对面的床上：“怎么回事？”</p>

“我不能连累居哲。”嘉树淡淡一笑。“我这样的人见不得光，居哲还是学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p>

“怎么想这么多，汉德谁认识你啊，谁能知道？你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人说什么能怎么样？”玫姐笑道，不是很在意。</p>

“可已经知道了，很多学生家长都来投诉他。”嘉树声音哽咽着，“老师这个职业，不能有一点瑕疵，不然被人说师德不好，这辈子都完了。”</p>

“怎么会这样？”玫姐皱着眉问。</p>

“周砚楼昨晚来了。”嘉树淡淡的说，擦了擦眼睛。</p>

“是他？”</p>

“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他临走的时候还威胁我，所以，我走不了了。”嘉树握着手指，难过无以复加。</p>

玫姐面上带着了然，低叹了一声：“早跟你说过，离他远点，他这样的人不要招惹，没有好处的，你不听。我去找他！”玫姐说着就站了起来。</p>

嘉树赶紧拉住她：“玫姐，你别去了。反正我是走不了了，你别得罪他。”万禧城是不小，可相比之下也不是什么大生意，玫姐其实没什么深沉的心机手段，如果周砚楼想搞什么阴谋，谁也发现不了。</p>

周砚楼没想到在嘉树心里，他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p>

玫姐拿过烟，四下找着打火机，边说：“就算不是老周，我看你也别跟居哲走。”......“你比他大四岁呢，人家是名校的高材生，你什么都没有就跟他走了，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吗？外面比你年轻貌美，门当户对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单纯，一心扑在你身上，以后可未必。等你年老色衰了，老本也吃没了，到时候还不一定怎么样呢！”玫姐也是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变相的宽慰嘉树。</p>

“我知道。”嘉树这样说着，心里知道居哲不会。</p>

他就要走了，她仍在这里。她的世界仿佛没有变化，却已经开始拂晓。她是黑夜，他是破晓的光，他离开了，但她的世界也亮了。</p>

嘉树觉得没什么遗憾的，她来这世上一遭，知道还有居哲这样明明如月般的存在，就觉得值得了。你是这个世界赠我最大的善意，嘉树轻轻呢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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