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旧事如梦刚亦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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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刀，名为燎凤，是九岁那年兄长送我的生辰礼物。</p>

“哥，这名字真难听。”</p>

我还记得，第一个死在这双刀之下的人，</p>

但是却记不清，到底有多人，死在这双刀之下。</p>

我和兄长都属龙，他比我大一轮，可他偏给我的双刀起名叫凤。说来好笑，为此我曾伤心了很久。</p>

从记事起，兄长便带着我在京国的码头上做苦力。</p>

兄长告诉我，我们是唐国人，我们的父亲是唐国大将军的后裔。</p>

唐国有一位伟大的国王叫唐仪，还有一位伟大的兵法家叫南宫盛，可惜他们都死了。</p>

就像史书中写的那样，闻伯把唐国的子民全部充了贱籍，所谓贱籍便是不能买卖的牲口，而奴隶是可以买卖的。</p>

幼年的记忆里兄长很高大，他总是笑着，晒得黝黑的皮肤，白的发亮的牙齿。</p>

兄长做工时，我便在码头边玩耍。</p>

我看着工头把一袋又又一袋沉重的货物放在兄长的肩上，重的他直不起腰，重的他一次次摔倒，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毒打。</p>

我从来没有挨过饿，兄长总会变着花样的买好吃的给我。</p>

“哥，你也吃啊！”</p>

“哥不吃，哥已经长大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兄长说完就笑了。</p>

这一年他不过十六岁。</p>

暴风雨来的前夜，兄长很高兴，工头告诉他们，明天要来一批重要的货物，最能干的人可以有一两银子的赏钱。</p>

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暴雨，在我七岁那年的暴雨。</p>

一艘从未见过的大船，带来了整整一船圣域昊天城的瓷器，听说这是京国国王给新妃的贺寿礼。</p>

码头上的劳工们都在拼命的干活，兄长最是卖力，别人跑一趟，他跑两趟，别人抬一箱，他抬两箱。</p>

我坐在木棚的门前，看着奔跑中的兄长，心里想着集市摊子上的糖人。</p>

“哥，快点，再快点，马上我们就有钱了。”</p>

海边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当黑云密布在东方，一场暴风雨从海上席卷而来。</p>

大雨瞬间淹没了我的视线，兄长奔跑的身影变得模糊，还好船上的货已经卸了一大半。</p>

雨中的海滩，松软湿滑，也许是兄长累了，一步没踩稳，重重的摔倒在沙滩上。</p>

两箱瓷器，碎了。</p>

两箱圣域昊天城的瓷器足够让一百个像我们这样的贱民去陪葬。</p>

工头把兄长绑在了木桩上，用钢索狠狠的抽打他。</p>

我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一个劲的哭，但是雨太大了，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哭喊。</p>

当我冲进暴雨中时，兄长已然成了血人，他看见我，咧开嘴笑了。</p>

“放开我哥。”</p>

我狠狠的咬住了工头的手，但我太弱了，工头一下子便把我摔在泥水里。</p>

我哭着从雨里爬起，拿出小匕首，朝着工头的大腿狠狠的扎了下去。</p>

“你这个小兔崽子。”工头用脚踩住我的脸，钢索抽打了下来。</p>

“不！放开我弟弟！”</p>

兄长居然挣断了绳索，我看到他浑身都在冒着热气。</p>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兄长，燃烧着火，是怒火。</p>

兄长一脚便踢飞工头，码头上的官兵瞬间围了上来。兄长暴喝一声，折断了码头上的旗杆，他将大旗紧紧的缠绕，握住旗杆。</p>

那一刻，我看到了一条龙，一条银龙。</p>

杀人绝不留活口，这是兄长教给我的。</p>

我们从京国逃亡，东躲西藏，辗转一年时间来到了大山深处的离国。</p>

离国是个尚武的国家，不问出身，兄长在这里参了军，做了伍长、什长、副将、参将、先锋。</p>

九岁那年，兄长送给我这对燎凤刀，开始教我武功。</p>

“银龙枪法，赤凤双刀，是我们单家家传的绝学。”</p>

“不！哥，我要做龙，我要学银龙枪！”</p>

“好，好，好。等你把赤凤双刀学会，我就教你银龙枪。”</p>

兄长和我不同，他善良，随和，逆来顺受，不与人争。</p>

虽然他也杀人。</p>

离国那场举世闻名的兵败，兄长成了唯一的幸存者。</p>

我知道他绝不是懦夫，逃兵。</p>

他只是想把主帅的尸体抬回来，他只是想回来见我一面，可别人不这么想。</p>

又是盛夏的暴雨，兄长跪在雨里。</p>

我站在墙头，还是远远的看着。</p>

当那柄剑拔出时，我紧紧的握住了飞刀。</p>

剑没有落下，一个孩童挡在了剑前，剑尖的血珠瞬间便被冲进雨里，消失不见。</p>

那滴血珠便是公子眉心处的深痕。</p>

第二天，离国发生了一件举国震动的惨案，离城天牢被劫，三百狱卒无一生还。</p>

兄长教过我，杀人绝不留活口。</p>

兄长说，我不该救他，我们单家一直是忠义之门。</p>

我说，你若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单家了。</p>

逃亡的脚步在云国终止，云王招揽了兄长。</p>

兄长和我成为云王宫七十二卫。</p>

所谓云王宫七十二卫，说白了就是杀手。</p>

这一晃便是八年。</p>

接到原老师信笺的那天，又是一场暴雨。</p>

“烬，我们要回离国了。”</p>

“哥，云王不会让我们走的。”</p>

“没事，我去跟他说明情况。我们为云王做了那么多事，我想他一定不会为难我们。”</p>

兄长急匆匆的出了家门，很快消失在夜雨中。</p>

他走后，我整理好细软，拿起了银龙枪和燎凤双刀。</p>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兄长一定会死在云王宫里。他是一个愚忠的人，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向熟识的人还手。</p>

可，终究是晚了。</p>

当我一脚踢开王宫的大门，杀进大殿时，我看到兄长倒在血泊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