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Speak 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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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复兴中路579号，Speak Low酒吧门口。</p>

一辆贝拉多娜紫加长版幻影停在路旁。门开后，坐在后车厢的A君迈出了右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p>

他撑开伞，带着面具下了车。</p>

随后在驾驶位下车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中年男人，他身着黑色高端西服，脚上一双擦得发亮的孟克鞋。他没有撑伞，一头白发在黑暗中格外明显。</p>

他走到A君的身后，帮他关了门，礼貌的想要接过A君手上的伞。</p>

“不用这样。”A君背对着他，摇了摇头。</p>

男人沉默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把手停在半空中，显然是在犹豫。</p>

“好吧。”他收回了手，有点勉强的说道。</p>

“您就在车里等我吧，张远桢博士。”A君说道。</p>

“这样也好，”博士说道。</p>

“再进去一些，恐怕就有人认得我了。”他从侧兜里掏出了白色手帕，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不过，万一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叫我。”</p>

“我搞的定。”A君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对着前面玻璃中博士的影子说道。</p>

“走了。”随后，A君将左手插进裤兜里，抬高了伞，往酒吧门口走去。</p>

博士在身后看着他，欲言又止。</p>

Speak Low酒吧有着黑色的古老招牌，上面用着歪扭的笔迹很随意的手写着8个白色的英文字母，字母前没有任何连接的地方，彼此高低错落排列着，像是刚学会拼写的婴儿练习用的草稿。招牌下面是一扇不大的落地窗，微弱的黄色灯光透过窗户从室内折射出来，零星的点亮了地面上的一滩滩水迹。</p>

A君低下头，看到极浅的水滩如一面深不可测的镜子映出他的全身，还有他身边的酒吧和身后漆黑的夜空。水面又像是一扇可以穿越的门，在门的另一端，隐藏着倒映的另一个他，用着相同的神情看着脚下颠倒的自己。</p>

窗子旁边是一扇略高的木门，表面没有涂漆，门上只镶有一个简单的木质把手。在把手的左侧，摆着一个古铜色的复古垃圾桶。</p>

由门口两边看去，整条街只有这家店还在半夜两点钟开着。</p>

A君推开门，屋内的风铃像是受到了惊吓，立刻响了起来。</p>

贝壳间碰撞的声音先是突兀急促，继而又慢慢恢复到了清脆悦耳。他没有抬头去寻找声源，只是装作常客淡定的关上了门，收了伞进了屋子。伞尖触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水渍。</p>

屋里面只有一盏吊灯烘托出的光亮，吊灯不安分的摇晃着挂在屋顶，像计时的钟摆，一左一右保持着相同的幅度，带动着屋内的其他黑影跳动着。A君进门的瞬间，他的影子也不由自主的加入进来，整齐的随着吊灯晃动的节奏开始摇摆。</p>

屋子不大，靠窗边只有一个座位，上面摆放着一本还未读完的书，书签湮没在了折页中，红色的流苏露出一半。座位旁边是一个简陋的吧台，台面很干净，只竖有6支高脚杯和2瓶红酒。一位身穿白色带花式前襟长袖衬衣，系着黑色领带的男调酒师安静的站在台后，他比A君要矮一些，正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酒杯。</p>

A君走到他面前，拉出椅子坐下。</p>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紧贴着墙角放置的棕色五层书架，书架上摆满了英文书籍，通过腰封的破损程度来看，这些外文书籍已经略有年份了。若不是博士告诉他在这书架的后面别有洞天，他真的会被眼前狭小的空间迷惑住。这地方，只能容纳的一张桌子，一个吧台，一位调酒师，甚至没有一位客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黑市该有的样子。</p>

“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non-GMO（非转基因）赤霞珠酿造？”</p>

A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这种第一次见面略有所思的沉默带来的压迫感，很容易取得对方的尊敬。</p>

调酒师装作惊讶的样子，“不喜欢，还是不喝酒？”</p>

“不喝酒。”A君故意拉低了嗓音，来掩盖女声说道。</p>

“嗯……”调酒师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看身后，“一杯柠水好吗？”</p>

A君没有回答。</p>

“您稍等。”他自作主张的转身去准备柠檬水。</p>

“我来找人。”A君开门见山，对着他的背影说道。</p>

“找人？”调酒师中止了压榨，侧过头来。</p>

“对，找人。”A君重复了一遍，更加压低了他的嗓音。</p>

调酒师礼貌的看了他两秒钟，实际上是在观察。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通过身高和嗓音判断），自己应该从未见过，他带着遮挡着五官的稻荷神面具，透过面具，只能模糊的看到他那双棕色的眼睛。他的黑色卫衣帽盖过他的半边额头，他说话的语气有点低沉，应该是怕被识别出而故意对声音做了伪装。</p>

调酒师回过头去，继续挤压着手里的柠檬，柠檬汁顺着杯沿慢慢流入杯中，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酸辣的味道。“您也看到了，现在店内，只有你和我，难不成您是来找我的？”酒师故意调侃道。</p>

“我找，别人。”A君故意停顿。</p>

“我想您可能还没听清楚我的意思，现在的店内，只有您和……”</p>

“但我听到，墙的那边，好像热闹的很。”A君伸出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书架，打断了调酒师的话。</p>

调酒师快速处理好了手上的柠檬，又熟练的将半杯纯净水倒入杯中，转身将柠水推到A君面前，露出毫不知情的表情。“我听力好像很差，我听不到什么热闹的声音。”调酒师将手抵在耳郭上，故意装作在很用心听的样子。</p>

“你听，音乐声。”A君显然是在无中生有，整个房间安静的很，连风铃的摇晃声都停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