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瘸子和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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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菁华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找司朔谈谈。</p>

但是每次远远撇见司朔，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那夜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算刺耳，但字字扎心。</p>

“也许只是因为那家伙太讨厌了。”一开始的几天，她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后来情况愈发严重，甚至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面红耳赤。</p>

她曾以为真是所谓的“春心萌动”，但是直到一次梦里梦见他时，仍旧气的牙痒痒。</p>

她曾听书院某位专门研究杂学的夫子讲，过一种名为“心理暗示”的偏门杂学，谢菁华觉得，自己可能就属于被自我暗示的一方。</p>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解除这种催眠一般的暗示，就必须再和司朔一谈。否则，暗示程度会越来越深，最终甚至会沉沦在自我构建的幻觉当中，和那些疯子没什么两样。</p>

……</p>

而与临安相隔数千里的边塞中，似乎同样是暗流涌动。</p>

“这些五邪教的杂碎，和这儿的马贼应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跑来这里来，还和马贼们拼了个你死我活？”一个老头坐在一架木质推车上，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p>

老头儿的左腿少了一截，右手小臂以下，空荡荡的；一只眼睛似乎也曾被人强行挖去，在眼窝处留下可怖的伤疤，鼻子也被削去一块，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五官四体各被拿去一部分，残缺不全。</p>

推车的是个老道士，穿一身缀满补丁，满是油污的道袍，背后背了把剑穗都快掉光的长剑，，颧骨高高隆起，天庭饱满，虽衣着简陋，但莫名地在这漫天黄沙中走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p>

老道士将长剑抽出，一手扶着推车，在他们周围，倒着一圈尸体，有马贼的，也有五邪教的灰袍们。</p>

“谁知道呢？”老道士的声带似乎受过损伤，如同破锣。</p>

边塞的阳光很毒，没有一片云彩的遮挡，烈日仿佛要吞噬这片荒芜贫瘠的大地。</p>

“也许，是来抢地盘的？？残疾老头打趣道。</p>

老道士没理会他，而是缓慢将推车放平稳，又将老头儿单手拎起，放在一具灰袍的尸体边，“你来仔细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p>

残疾老头儿似乎不太喜欢老道士对待小孩子一样对他，但是正事要紧，他并未计较。</p>

老头儿用仅存的一只手，仔细翻动着尸体，从上到下，就连股间这些隐私部位都为放过，老道士就在一旁看着，为他护卫。</p>

“嗯……”老头儿眉头一皱，“这些人除了能证明身份的令牌，什么都没发现。”他搜索完毕，除了搜出几个和那日司朔所搜出的一模一样的令牌，就再无收获，甚至，武器都没找到。</p>

老头儿向道士招了招手，示意将他挪到马贼的尸体旁边，这些马贼的尸体似乎有古怪。</p>

老道士照做，同时也给他戴上一个猪嘴，老头儿也摸出一把钩刺，五邪教擅用毒，他可不想直接触碰这些尸体。</p>

马贼尸体上，没一点儿伤疤，腹部两侧呈现青灰色，有许多抓痕。老头儿撕下一片衣物，叫道士将他的手包好，摸了摸，预测这些马贼死了应该不超过一天，虽然是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也许会有误差，但老头儿显然是行家。</p>

老头儿又将马贼的眼皮钩开，眼睛上翻，眼白上满的血丝，又翻看了尸体的口鼻等处，皆有淤血，尸体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仿佛经历过极大的痛苦。</p>

“应该是毒。”老头儿对毒所知不多，但恰好老道士是个药理行家，他将尸体的情形如实告诉道士。</p>

道士听完老头儿的话，陷入沉思。很熟悉的一种毒，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始终想不起来。</p>

但是已经确定，马贼是被五邪教用毒所杀，那就有了一个更大的问题——灰袍们的尸体上同样没有伤痕，也无中毒的症状，难道，有第三拨人？</p>

“看来这边塞，如今也不安宁咯。”老头儿感叹一声，道士将他拎回推车，收起长剑，准备离开。</p>

“等等。”老头儿喊住道士，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p>

“是药人！”道士又抽出刚刚收起的长剑，一手推车，一手拿剑——他也反应过来。</p>

地上的灰袍，一具一具地爬起来，瞳孔涣散，口水从大张的嘴中流成一条线，两只手无意识地挥着，双脚扭成一个正常人无法达到的弧度，慢腾腾地向两人移过来。</p>

“一群失败品而已。”道士淡然，“这正好也解释了为什么刚刚还像尸体一样，毫无心跳呼吸，现在又能活蹦乱跳。”</p>

话刚说完，看似行动缓慢的药人，突然加速，道士横剑格挡。“噔-噔-噔-”长剑与药人的肉身碰撞，居然发出金铁交错的声音！药人原本柔软的身体，现在却变的如铁石一般坚硬。</p>

数名药人的围攻并未使道士陷入困境。道士的每一招，都干净利落，挥剑之间，如闲庭信步般随意。</p>

老头儿也遭到攻击，坐在推车上，身体不能移动，又仅有的一只胳膊可以进行反击的情况下，简直成了那些药人的活靶子。但是道士并未帮老头儿，只是用长剑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p>

老头儿并未坐以待毙，手持钩刺，面对袭来的药人，残忍的微笑，跃然于脸。“敢招惹爷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五邪教的小娃娃弄出来的东西，我倒要试试看到底有几分名堂。”</p>

老头儿的钩刺直挺挺地撞上药人的喉咙，势如猛虎的药人，也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击，撞飞数丈之远！而且老头儿现在仅剩半边身子，难以想象，他的全盛时期，究竟是有多恐怖！</p>

不过药人也未收多大的伤害，这一击，反而激起他的凶性，更多的药人扑向老头儿，就连围着道士的几具药人，也加入围攻老头儿的战场。</p>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老头儿依旧神勇，但是也无法改变他是个活靶子的事实，不畏死的药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让老头儿渐落下风。</p>

“喂喂喂，牛鼻子，你再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我就要倒霉啦！”老头儿哇哇大叫。</p>

“哼。”老道从鼻孔闷哼一声，手中长剑舞动，如飞火流星，又向夜湖流辉，绽放开来。</p>

长剑的每一刺，都成了这朵死亡之花的花蕊，不到一息时间，数十具药人额头上，都多了一个成年人拇指大小的血洞，这里似乎是药人的命门所在，被道人刺中后，便“扑通”一声倒下，激起大片黄沙，但诡异的是，血洞之中，没有一滴血流出。</p>

“牛鼻子，你也太不仗义了吧，看着我被围攻，还要我出声才帮我解围。”老头儿不满地大叫。</p>

“老瘸子住嘴！”道士不想理会他，“既然这些灰袍是药人，那说明马贼并不是他们所杀。”</p>

“药人虽也有剧毒，但是仅存在于体内。”道人看向刚刚刺中药人的长剑，剑尖泛着诡异的青蓝色。</p>

“药人的皮肤和爪子，是没有毒的，那毒死马贼的，又会是谁？这些药人，又是谁将这些药人带入边塞？既然已经有如此多失败的药人，那是否会有已经炼制成功的药人？”想着古籍中对那些东西的记载，道人不寒而栗。</p>

老头儿的目光也有些寒，“看来，这天是要变了。”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沿着老头儿目光所至，不足一百里地，就是南晋的地界。</p>

“老啦，老啦，这些事交给小辈们处置就行了。”老头儿拍了拍残缺的左腿，“我们这些半截身子都埋进沙子的老骨头，就别掺和这些东西了，走吧。”</p>

“先回去，我得给师门发一封信，提醒他们，注意南疆。”道人自言自语，推着车，缓缓离开。</p>

大风扬起，黄沙卷卷，蓬草乱飞。药人和马贼，逐渐被不断涌上来的沙砾所掩埋，被这片大地吞没。数百年来，这片大地对苟延残喘生活在它身上的人们，一点也不留情。</p>

……</p>

武当山，武当派的所在之地，位于南晋荆州。七十二峰险峻，怪木丛生，云撩雾绕，自有灵气。</p>

金顶大殿外，站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正是武当派掌门人，萧道人萧云子。身后垂手而位，表情不怒自威，为武当派护法长老林道人林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