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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当宫里几个皇妃肚子显怀时,天子终于允许诸臣女眷入宫探望了。</p>
左弗将早早准备好的礼物带去,一一拜见后,便又出宫忙自己的事去了。</p>
左弗如此行事,让后宫的女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贤妃。</p>
看起来,左弗虽与那两个东瀛女人相处比较和睦,但也不见得她会站她们那一边。而且左弗这态度,分明是不想搅和后宫势力的角逐,虽不能争取到她的支持,不过她若是谁都不支持,那么便也算不上损失,这样对大家都好。</p>
在探望了几个皇妃没几日,朱慈烺忽然派人来召见,而且还希望她能穿上县主的朝服入宫。</p>
左弗心里估摸着这是要谈自己婚事了,便让椿芽替自己梳妆打扮。但她没有穿县主朝服,只穿了一身常服,便随着高庸的干儿子高远入宫去了。</p>
朱慈烺在乾清宫坐了很久了,听到外面传报,心底又涌起一丝丝抵抗。</p>
这个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人如今却要被自己亲手推出去,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封她为县主到底是对还是不对?</p>
若是没有那样做,或许自己现在就不会这样痛苦吧?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吧?</p>
乾清宫的帘子被撩开,他抬头望去,他愣了下,她没有穿朝服来,只穿了一身普通的常服,就如她往常的喜好那般,款式简单,颜色素雅,可偏偏穿在她身上就有种说不出的华彩,让人移不开眼睛。</p>
十年过去了,她的脸上已没了年少时的稚嫩,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此刻看着幽深了许多。</p>
时光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殿外的阳光洒进来,将她笼着,他竟有一丝恍惚。</p>
明明是可以时常见到的人,此刻看来却是有些陌生。</p>
他望着她朝自己走来,往日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p>
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朝自己走来,不像其他淑女那样行礼,而是挥手,喊着自己的名字。</p>
是的,就是“兄长”二字她也喊得很少,当她做了什么事,高兴的时候,她总是挥着手喊自己的名字。</p>
旁人觉得无礼冒犯的事,在她做来却不觉被冒犯,只觉她就像凛冽寒冬里的一束向阳花,带着暖人心底的气息,喊着自己的名字,将心底的幽暗照亮,将冷漠驱散。</p>
她嘴角总是挂着笑,有时会笑得很放肆,还会拍自己的肩膀,甚至是用手捶自己,骂自己软弱。</p>
往日的画面与眼前重叠,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心底的柔情似要化作汪洋将他淹没一般。</p>
“臣,左弗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一声“臣,左弗”如一个巨浪将所有的美好撕得粉碎,他僵硬在那,慢慢落下的帘子将阳光一点点遮蔽,画面开始褪色。</p>
她不再是那个弗儿妹妹了……</p>
现在的她,军权在握,名声撼天下。</p>
她不再站着挥手了,她朝自己朝拜着,可她的心却永远都不会再贴近自己了。</p>
忧伤如雨后疯狂漫长的野草,顷刻间便是布满心底,那双从无波澜的眼底透出一股哀伤。</p>
为了这祖宗江山,他将自己心爱之人远远推开。</p>
为了这天下,他失去了所有人。</p>
这天下就这么重要吗?</p>
他问着自己。</p>
父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散开的头发覆盖住他疲惫的容颜,沾了污迹的龙袍被风卷起,打着补丁的里衣就像对他的嘲讽。</p>
宵衣旰食,呕心沥血,华发早生,终是被朝臣辜负。</p>
堂堂大明天子最后如一根枯木悬挂在另一颗枯木上,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走了,只剩下一个老太监陪着殉君王。</p>
值得吗?</p>
值得吗?!!</p>
他反问着自己!</p>
父亲想过这个问题吗?!</p>
“朕非亡国之君,臣是亡国之臣!”</p>
“朕之尸体任尔屠戮,朕以发负面,勿伤朕之子民!”</p>
手,不由自主地攥紧。</p>
君王死社稷,对父亲来说,是值得的吧?所以,他为何还要再软弱?只因她穿着一身常服而来,自己就又动摇了吗?</p>
所有的情绪渐渐退去,他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后,道:“这里无外人,弗儿妹妹不用多礼了,平身吧。”</p>
“谢陛下。”</p>
挥手间,宫婢将绣墩拿来,左弗再次道谢后,坐下。</p>
“弗儿,今日喊你来,是为你的婚事。”</p>
待茶水端上来后,朱慈烺道:“安顺候与你父亲联名请旨,希望朕做主为你赐婚。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朕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毕竟弗儿乃朕左膀右臂,说是君臣,可情谊却超越旁人,朕不想你委屈。”</p>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p>
左弗面无表情,回应也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p>
朱慈烺望着她,见她神情平淡,想起坊间那些传言,心底又抑制不住地涌起一股心酸。</p>
两情相悦,是真得吧?</p>
可她为什么会喜欢那样一个浪子呢?</p>
自己早早安排了徐汉的婚事,就是因为觉得徐汉才是个威胁。后听说,张景瑄与她走得近,自己又将张景瑄调走,可到头来,原来她心仪之人竟是那个浪子吗?</p>
“弗儿妹妹是当真情悦安顺侯吗?”</p>
“回陛下,安顺候对臣很好,臣本来对他很反感,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多年的等候坚持,臣岂能无动于衷?陛下问臣是否真心情悦安顺候?”</p>
左弗望向朱慈烺,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行了一个大礼后,道:“是的,臣心悦安顺候,想与他结发一生。安顺候亦懂臣的心思,对臣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臣深受感动,望陛下成全!”</p>
终是说出来了!</p>
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伪装,他僵硬在那儿,心尖似要爆裂般,疼痛就像个石碾带着一股惯性,直接将他碾压得痛不欲生,以至于笑容也无法再维持下去。</p>
气氛变得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蠕着唇,问道:“弗儿……你可知朕的心意?”</p>
“陛下的心意臣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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