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民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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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让泼水这事他刚刚已经知道了。想到在这冰天雪地里，她还要被泼上冷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时，他便觉心疼不已。</p>

可他又恨她！</p>

他讨厌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p>

明明知道她可重用却不可亲近，可自己就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她，想要亲近她。</p>

多少个夜晚，躺在寝宫偌大的床上，看着她的画像，辗转难眠。总会忍不住去幻想，在这难以入眠的深夜里有了她的陪伴，自己的心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就会睡得深沉些？</p>

相思难抑，情丝难断。</p>

醒着的时候想着她，好不容易睡着了依然是她。</p>

她笑着，放肆着，低低喊着自己的名字。</p>

青丝与青丝交缠着，手与手牵连着，欢笑着从梦中醒来，伸手却是一片空荡。</p>

明黄色的床幔里只余自己的狼狈。</p>

那些狼狈遗留在床上，像一个兀自睁开的眼，提醒着自己依然有欲且深沉得可怕。</p>

她就像心间永远抹不去的软弱，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身为凡人的软弱。</p>

帝王，不该眷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p>

像左弗这样的女人，他若无十成的把握就不该去染指！她并不是一个愿意向权势礼教臣服的人！</p>

“陛下……”</p>

钱谦益躬身道：“左弗今日虽莽撞，可毕竟是有功之臣，且今日之事也只是想一心维护国法。臣听王启年说，左弗带兵，大头兵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要求官兵一体，不许搞特殊。作战要求将领身先士卒，在她手下，喊‘给我冲’是不许的，只能喊‘跟我冲’。</p>

军官平日待遇好于士兵，故而上场杀敌也要冲在前面。左弗说官位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平日待遇与大头兵好，冲锋陷阵时也理应冲前面，这样才公平。”</p>

“陛下。”</p>

吕大器接过钱谦益的话道：“陛下，钱公所言句句实属，臣亦有打探过左弗为官行径。她在琼州五年，每日都抽空寻访，时常下乡，甚至深入老林，走访黎族，苗族人家。对于家中贫困者，会优先帮扶。</p>

在琼州五年，她走破的鞋子不知凡几。根据锦衣卫回报，左弗每月要穿破两双鞋，许多山林之路，车马不便，她都不用轿夫，都是自己徒步而行。用她的话说，以人为畜实为残忍，故不喜坐轿。</p>

受她影响，琼州官吏也渐渐摒弃坐轿，改坐马车或干脆自己踏那自行车，以追随他们府尊仁心之举。”</p>

吕大器顿了顿又继续道：“且左弗生活极为简朴。陛下应也知左弗的生财手段。这是一个一百两银子到她手里，靠着正当买卖就能盘出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两的人。她家财不知凡几，可吃穿用度却极为简朴。</p>

她时常训诫自己属下官吏，人活着不过三碗饭，躺下不过一尺地。人就一个胃，山珍美味岂能都装进去？一日三餐，不苛求无油全素，但也不用太奢靡。如此，山珍佳肴偶尔食之，反是乐趣。</p>

如此能赚钱，攒下这多家当，可一日三餐不过一荤一素一汤，偶尔才会加个菜。琼州任期满的官员回来说，左弗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不在意这些。她也会想吃好吃的东西，但她就像一个普通人般，偶尔吃一下，便当是对自己的犒赏。</p>

所以，在琼州一下官吏眼里，他们的尊翁是有些抠门的。但就这样一个抠门的人，在接济穷人帮扶百姓时却大方得很。时常，拿出自己的俸禄去帮助那些穷……”</p>

“爱卿，天下挪用公器之人有，可用私物利天下之人可曾有？”</p>

朱慈烺打断了吕大器，望了吕大器一眼，道：“卿莫不是忘了王莽之流？”</p>

吕大器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朱慈烺，他眼里满是诧异。</p>

旁边的曾樱也是惊呆了！</p>

陛下竟疑心左弗？！</p>

这，这怎么可能呢？！</p>

钱谦益垂着眼，心里发出长长一声叹息。</p>

他有时也很难理解天子。虽说他年少风流，到五十多岁时还依然风流着，可对于天子的心思，他有时着实觉得难以理解。</p>

左弗让他感觉到了人性的脆弱，可他留恋着这份属于凡人的脆弱时又痛恨给予他软弱的人，这是什么样的感情？！</p>

钱谦益不由想到凡人成圣传里的那个狐狸精。那是一个与人相爱，最后却被情郎一剑碎了妖丹的可怜妖怪。</p>

上天垂怜，那妖怪被妖族高人所救，她活过来后去追问情郎，情郎再次挥剑刺向她。</p>

妖狐绝美的脸上流出绝望，嘶声问着情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p>

情郎回答她的只有一句话：为成圣证道！</p>

所以就要杀我吗？！</p>

是的！</p>

你是我最后一丝的凡性，杀了你，我才可成圣！</p>

越爱越杀！</p>

写这书的人用了爱这个字，虽然以前这字表达的是仁爱，可在这里，这个故事里，却被赋予了比喜欢更深的男女之情。</p>

那个狐妖的故事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忍不住垂泪。</p>

只羡鸳鸯不羡仙，可在成仙大道跟前，又有几个人能舍弃长生？</p>

眼下的陛下，不正是那个挥刀断情丝刺向狐妖的情郎吗？</p>

只是左弗不是那痴情的狐妖，这是一个为求公义甚至可以粉身碎骨的人！用逼迫是没用的，唯有拉拢。</p>

“陛下！”</p>

吕大器震惊后，忍不住道：“陛下，您怎会有如此想法？！左弗身为女流，怎会学王莽篡国？！”</p>

朱慈烺抿了抿嘴，不欲再纠缠这话题。</p>

他也不愿猜忌她，只是身为帝王，他要顾虑的事太多了。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也要将其掐灭！</p>

“陛下！”</p>

高庸忽然凑了过来，“陛下，刚刚下面的人通报说，会同馆的清人在询问，为何外面喧闹？”</p>

朱慈烺心里一凛，眼里瞬间露出寒芒，“他们怎么会知道的？！”</p>

“陛下！”</p>

曾樱道：“如今百姓情绪激动，齐声大喊间清人得知消息也并不奇怪！陛下，眼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眼下应安抚百姓，宽慰左弗！毕竟，清人还在朝里，若是传回清廷，臣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