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3 母与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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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默不作声，那粗糙而肥大的手，轻轻地搭在方向盘上，并没有用力，车子却被掌控得稳如泰山。</p>

收音机里不时广播着财经新闻：“受金融危机影响，韩国民众纷纷拿出家中黄金支援国家……”</p>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副驾上，他不时望望我，几次欲言又止。</p>

还是他首先打破了沉默：“慧慧，别这样，我很担心你。”</p>

“担心？那你怎么就消失好几天？”我问。</p>

他笑呵呵地说：“公司比较忙。”</p>

那一夜之后，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需求。不知道如何面对“坏女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乱糟糟的关系。每一次看到“坏女人”的脸，我都无法再像以前那般理直气壮地羞辱她。也许是对她负疚吧。</p>

“你觉得我还能待在这个家吗？”我问他。</p>

那晚之后，我想过离家出走，可是那样是否太愚蠢？斗转星移，过去那个要强，视尊严无价的我，竟渐渐地被这豪华的宅邸和奢华的生活潜移默化地俘虏。</p>

“慧慧，我是喜欢你的，即使同一屋檐下，我们也可以相处得很好。”老头焦急地说。</p>

“你喜欢我？你是我母亲的丈夫！”我厉声道。</p>

“慧慧，你母亲跟着我，也无非是贪恋我的钱，这个我是知道的。”老头直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p>

“那你对我又有感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报复成功的喜悦。</p>

“有，你年轻、单纯，跟你在一起，我仿佛回到了我年轻的时候。”他憧憬着。</p>

我们又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p>

当老头压在我身上时，我甚至会慢慢地开始享受这一切欢愉。我喜欢看着这个老头子“举不起”时那种懊恼的样子，趴在我的身上，仿佛是个战败的士兵，让我抚摸着他并不茂盛的头发。我怜悯失败的男人，我怜悯老头子，仿佛就在怜悯祭奠我的父亲。</p>

为了的虚荣心，终究丢失了自己——如今的我，不再是那个“我”——我是富人家的养女，也是富人的情妇，也许还是一个妓女。</p>

“坏女人”走后的日子里，我和父亲那段贫穷快乐的时光却总让我怀念。我们要每天都吃着榨菜馒头，一个月也难得吃一回荤。当家家都用上了燃气灶具，我们还要用煤油炉。从小我的邻居家的小孩就孤立我冷落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妈的小孩，见到我仿佛就是我有传染病一样。尽管这样，我也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至少还有我的爸爸。他是一个慈父，他始终陪伴我左右，尽管他已经是一个“酒鬼”了，但是我知道他很爱我。也许世界我只爱过我的爸爸——我一生人见过最棒的男人。</p>

但是为什么父亲要那么早离开我呢？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是个没有妈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没有爸？为什么我的伯父们会那样地待我？为什么？</p>

假如我是一只宠物，那该多好？不会思考，那也许会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就不会问为什么了。不知道问为什么，就永远不会寻找事物的答案，也永远不会知道许多痛苦的事情，也就不会痛苦了。</p>

在老头身上，我似乎想找寻一些关爱。不过，幻想的关爱是无法找寻的。但是，却有了战胜“坏女人”的快感。</p>

完事后，他又带我去买了许多衣服还有首饰，当然这些都要背着“坏女人”。接着，他去公司了，而我则自己坐计程车回家。</p>

我的那些玩友照例打电话让我出去玩，我拒绝了。</p>

我守着窗户，外面月色皎洁，银光洒在了院子里光秃秃的木棉树上，空灵的院子里，只有风，像刀像剑，刺穿人们温热的血液。</p>

我感谢在这孤单的季节里还有月亮成为我的玩伴。我还能像月亮那样皎洁么？不能了！答案是肯定的。</p>

我是一个被生活遗弃的女孩，我没有爱过这个世界，它对我也一样；我是一个肮脏的女孩，我不再贞洁；我是一个不再知道爱的女孩，我不再相信爱——假如世界还有爱可言——那么就等我到了黄泉之后再说吧。</p>

寒假里，我和伟汉他们在酒吧里聚会。伟汉如今也当上了“大哥”了，周围围了一群新收的稚气未退的学生小弟。这伙“小流氓”乱吹牛，说说这个礼拜又打了谁，又糟蹋了那个女孩……我觉得他们很下流，但是我已经麻木了，我听着他们说，自己在一边喝着白开水。其实我为什么觉得他们下流呢？如果他们下流，我还下贱呢。我算个什么东西嘛。</p>

如果没有这群流氓，也许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吧，更加没有什么归属感。落叶要归根，少小离家老大回，人终归会在一个地方或者一个群体中寻找归属感。即使是飘泊四海的吉普赛人，他们也会把家庭作为自己的归属。而我本身就是比吉普赛人还可怜的人，因为我没有家。</p>

伟汉他们对我很好，也许是聂广文的关系，又或者是我帮了他们。他们是不是我的朋友呢？有时候，我回想起陈新伦，那个总是拖着鼻涕的家伙，那一年还拿着冰皮月饼，来给我吃。其实，我很想看看鼻涕伦吃月饼的样子，我想问问他：“这月饼是咸的还是甜的？”</p>

想着想着，我就自己乐了起来，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一脸疑惑。</p>

过年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快乐。</p>

“坏女人”在家里，还亲自下厨包饺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母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