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泊吴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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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真自然是在跟九先生开玩笑。</p>

他一点儿也不笨，否则也没法把几个骗子玩弄于股掌之上。老主簿说他笨是指他缺乏大的智慧。</p>

智慧这种东西，要么通过年龄和阅历来弥补，要么就在年少时多读书。</p>

然而众所周知，杨真是最讨厌读书的。</p>

九先生虽然一直过的不怎么样，可终究是个读书人。杨真最终决定要带着他，是因为他发现九先生并非一无是处，危急关头，即便心中害怕还能鼓起勇气，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敢上前一搏，比起他寻常接触过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说很不错了。</p>

当然这些话，杨真也没必要跟九先生讲出来。</p>

午后时分，船行过百里，遇上一场初入秋的暴雨。</p>

暴雨如注，天黑如墨，兼有雷鸣闪电；狂风肆虐，掀起滚滚翻涌的浪波。这艘平底大船也只能暂时下了帆，转移到到岸边浅水处抛锚停泊。</p>

这一停便是两个时辰，待到风雨稍歇，天色已近黄昏。</p>

船夫们重新喊着号子把大船移到河中心，因为担心风雨再来的缘故没有升帆，只靠人力划桨，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顺流而下。</p>

李猫儿和九先生见机较早，跟少部分人鼓鼓囊囊地挤在狭小的船舱过道里。而杨真则和大多数的乘客一样，虽说在舱蓬下躲雨，却仍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好在也冲尽了他浑身的血腥。</p>

眼见雨势变小，他便如众人一般解去上衣，打了赤膊，顺便拧去衣服上的雨水。</p>

“舱房里生有火炉，公子若不嫌弃，不妨进来烘干衣服。”杨真刚刚拧干衣服，身畔的窗子忽然打开，那带着斗笠和黑纱的女子站在窗口对他说道，嗓音轻柔动听。</p>

杨真倒未想过自己居然如此凑巧地在站在她的舱房附近，愣了愣才问道：“你不怕我？”</p>

“公子所行，本是侠义之举，纵使杀人，也是迫于无奈。况且公子胸襟坦荡，言行率直，并非两面三刀之伪善恶徒，奴家又有甚可怕的？”这女子柔声细语，偏偏清清淡淡的毫无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人与己都毫无关联的事情一般。</p>

杨真起初对她就有些疑心，此刻听她这样说话，疑心更重，便笑着拒绝道：“承蒙女郎好意，只是我眼下衣衫不整，说不得污了女郎的眼睛。再说因为先前的事，我们到了吴津渡就要下船，因此先前答应蒲老丈的事儿只能作罢，还烦请女郎相为转告。”</p>

他自幼与吕温舒为伴，说起文绉绉的官话来，也是像模像样。</p>

女子沉默片刻，冲他微微颔首，隐约间杨真好似听到她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关上窗子。</p>

在杨真看来，与她这番对话，不过是一个凑巧偶遇，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再加上风雨渐渐停歇，李猫儿和九先生找到他，他便把这件事随之抛至脑后。</p>

夜幕降临。</p>

船舷上燃起火把，照的甲板一片通明，而前方黑黢黢的幽暗里，也终于出现了一个亮点。</p>

“吴津渡到了！”</p>

随着船夫的叫喊声，人们跑到船头，望着那亮点儿越变越大，河岸上的景物渐渐清晰。房屋、仓库、街道、人流、车马……看了一路沉闷乏味的风景，又经历过暴雨和黑夜侵袭的人们便欢呼起来。</p>

“有船来咯——”</p>

岸上同样响起长长的号子，船夫们干劲十足地把大船划进船坞，丢出缆绳，在岸上工人的帮助下固定船身。随后扔下铁锚，搭上多块跳板，供河工上船卸货和乘客下船吃饭歇脚。</p>

杨真瞟见先前那骗子的同伙急匆匆地抢在前面下船，消失在岸上人群中，也不在意，招呼过李猫儿和九先生准备上岸吃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