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廿里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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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真眼中，狸猫一直都很蠢。</p>

拿禽兽和人类的智力对比也许不公平，但杨真依旧固执地认为，即使变成了人样，即使是在妖怪之中，记吃不记打的狸猫也肯定是里面比较傻的一个。</p>

谁见过两个肉包子就能哄得破涕为笑的妖怪？</p>

出了青萍镇，越过一条黄土官道，廿里驿的高大门坊就在眼前。</p>

廿里驿距离溱阳县城二十里，驿上多为商户，与青萍镇全是住户不同，一路之隔，市集繁华却不可同日而语。</p>

有利益处，便有江湖。</p>

小小驿镇，街巷不过几条，人口不过数百，加上路过的客商也只是千余，仅杨真知道的就有三方势力。</p>

其一是驿丞一系的青山镖局，把控着驿上车马客舍等一应行当；其二是与南边溱河漕运有关的溱河帮，酒楼茶肆香料肉铺多是他们的产业；第三叫做大金行，只做钱庄和典当两门生意，不参合其它，却隐然独立于两者之上。其它商户要么依附于三方，要么在夹缝中求生存。</p>

青萍镇虽说名义上管辖着廿里驿，其实对此毫无掌控。</p>

青山镖局或许会看在驿丞与老主簿同衙为吏的面子上偶尔行个方便，溱河帮和大金行则压根没把青萍镇的吏胥们放在心上。</p>

老主簿把杨真安排在这里，无非也是看到这里是鸡肋之地。</p>

毕竟差役下到乡里，不管是否出力，名义上还是要担负起惩戒宵小、安抚民心的职责，但杨真在这廿里驿又能惩戒谁安抚谁去？</p>

好在杨真的性情虽谈不上慧黠圆滑，但也不会迂腐固执，自然明白老主簿的好意，因此权当带班逛街。</p>

杨真正要把李猫儿从肩膀上抓下来，去钱庄里把碎银换成铜钱——她刚才吃的两笼包子还赊欠着呢——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鞭炮与唢呐的响动，听起来十分喜庆。</p>

“去看，喵一去看。”李猫儿拍打着杨真的帽子催促道。</p>

“去看可以，不过你不许说话。”杨真警告了一声。李猫儿虽说变的像个人样，但舌头伸出来还是会吓到人，先前卖包子馒头的李婶就被她吓了一跳，被杨真慌忙解释说这娃儿有病才掩饰过去。</p>

“不说就不说喵。”</p>

说话会吓到卖包子的人，不说话就会有包子吃，这个浅显的道理李猫儿刚刚弄明白，倒没有怎么抵触。</p>

杨真肩上驮着她循声一路走过去，听得唢呐喇叭的声音愈来愈大，还有不少人从屋里跑出来去看热闹，嘴里嚷嚷着什么“青山镖局少镖头娶媳妇，赶紧去抢喜钱”之类。</p>

听说有人发喜钱，杨真的脚步更快，到后来直接跟着人群跑起来，而且一路窜到了最前头，领着人乌央乌央地穿过大街，又一头钻进旁边的巷子。</p>

一大帮人挤进巷子，耳听得唢呐声就在隔壁，走到尽头却看见是一条死胡同，巷子尽头那家一开门就瞧见外面黑压压满是人头，吓了一大跳，连忙砰一声把门紧紧闩上。</p>

“别挤啦！走错啦！娘了个脚的谁领的路？！”</p>

巷子里的人还在跳脚大骂，杨真已经跳过围墙从人家院子里绕过去，到了青山镖局的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花轿和迎亲人群过来，新郎官头戴红花骑着大马意气风发。</p>

即使被杨真带偏路的有许多人，此时挤在街上看热闹的还有不少，一众娃儿闹闹哄哄地跟着轿子跑，不断地催促大喊“发喜钱啰”。</p>

花轿来到门口，新郎官抬手止住众人，喊了一声：“赏钱！”</p>

立刻有那跟在轿子旁的家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兜，在众人欢呼中把里面的一兜铜钱高高地撒了出来。</p>

铜钱洒出，犹如黑瀑当空，杨真正等着铜钱落地，忽然感觉头上一凉，李猫儿已经揪着他的帽子窜了出去。</p>

众人还在仰头望天，就见一道黑影在空中转了半圈，哗啦啦的声响里，满天铜钱竟然大多被那黑影收了去，掉在地上的只有零星几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