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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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镇市的临河码头，有一片年代久远的棚户区，是这个城市最后一个贫民窟。从卫星上看城市，这里是一片灰暗杂乱，跟周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强烈反差，像是美人脸上的一块污迹。</p>

陆一明的出租屋，则是污迹中的一个小小细胞，肉眼根本无从发觉。</p>

女律师只能寄希望于这里的居民。</p>

一个面相沧桑，看上去八十开外的老头，从旁徐徐走过，身后背着一个极大的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看形状似乎是一些塑料瓶、易拉罐之类。蛇皮袋散发出一股腐臭酸涩的气味，应该是垃圾堆的味道。</p>

“老师傅，你好！请问你认识陆一明吗？”</p>

老汉耳背，用手拢在耳朵后面，听了三遍，这才听清楚。</p>

“一明啊！你找他吗？”</p>

女律师松了口气，一上来就找对了人。</p>

旁边有人插嘴：“又是找那小兔崽子？！上午警察也来过。”</p>

女律师转身，见到一个中年女人，瘦的皮包骨头，却把领口开得极低，以至于望进去，只能见到几根排骨，而没有任何能令人浮想联翩的东西。</p>

低领口女人脸上有极浓的妆，跟领口一样，虽然是在招摇或者诱惑着什么，却分明无法令人产生任何胃口。</p>

女律师对警察的到来并不吃惊，低领口女人却十分好奇。“警察好像也不是来抓人的，只是翻了小兔崽子的窝！他到底干什么好事了？”</p>

女律师没有回答，问道：“陆一明的家在哪里？”</p>

低领口女人笑道：“你是他什么人？找他干嘛？”</p>

她又看了看女律师的衣着，挺上档次，不像是跟陆一明一类的。</p>

女律师转向拾垃圾老汉。“老师傅，你知道陆一明住在哪间吗？”</p>

老汉点点头。“我带你去，走。”</p>

二人没走远，低领口女人身边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兰妹儿，你又不是警察，怎么查起户口来了！”</p>

是一个高壮的汉子，身上系着一个围裙，上面蹭满了血迹、肉泥，还有几撮猪毛。</p>

兰妹儿扭了扭身子，低领口里的排骨随之摆动。“屠夫强，我爱怎么问怎么问，你管着吗？”</p>

屠夫强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女的，是不是陆一明那小兔崽子勾搭上的相好。”</p>

“嘿嘿！”兰妹儿没有否认，但是又摇摇头，心里觉得这女的不至于。</p>

“那也不一定。这年头，俊俏的小鲜肉，富婆最喜欢了。”屠夫强酸溜溜的。</p>

兰妹儿听了这醋话，眼中满是揶揄之色。</p>

屠夫强凑上来，笑道：“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远近有名的小鲜肉啊。”</p>

“呸！”兰妹儿笑着啐了一口。</p>

她看到屠夫强眼里的红光，笑着扭了扭身子，再次展示了一番低领口。只可惜看起来，那只是年华逝去，而又营养不良的一副骨架子。</p>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就收你一百吧！”兰妹儿压低了声音，好像要为这个价格保密。</p>

屠夫强把脑袋缩了回去，咽了一口水，嘿嘿笑着，却不答话。</p>

兰妹儿等了许久，终于恼了。“砰”一声狠狠关了门。</p>

女律师把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轻轻摇了摇头。</p>

她第一次踏足这个被称为“蜂巢村”的棚户区，自然不会知道，这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警察的到来，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不足以引起重视，所以各人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反倒是若有一段时间，警察不来造访，大家倒觉得怪异。</p>

老汉听不到这些话，颤颤巍巍地走到一座窄小的楼梯前，这楼梯跨出了河岸，架设在河面之上。</p>

实际上，楼梯顶端的房间，也有一半是架在河水上的。</p>

蜂巢村有一大半的房屋都是如此。</p>

大概正是由于悬空，而又面积窄小，才被形象地比喻为“蜂巢”。</p>

老汉卸下蛇皮袋，抓住楼梯扶手，一步三顿往上爬。</p>

楼梯尽头是一扇矮小的门，目测要弯腰低头才能通过。</p>

老汉掏出钥匙，打开门，女律师打消了要通过矮门的主意。</p>

因为门一打开，便能看清楚里面所有的物事。一张单人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人的站立之地。所以二人都没有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