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来的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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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那在院里嘤嘤哭泣的姐姐走进了屋。</p>

她给“程洲”点上了一截惨白的蜡烛，又哭了：“弟弟，姐姐无能。逢你突遭劫难，我三魂出窍、六神无主！深恨我是弱质女流，平时又未曾去得那跤场照看与你，你的罹难经过我也无法得知。”</p>

“可叹父亲母亲具是匠役于西军，兄长们又赴东京投学备考，家中无有亲人依仗。我虽即刻投了书信哀告，却要知道——路途遥遥，时怄灾祸、远水难救······”</p>

“呜呜，姐姐好怕······这白烛只得给你燃这半刻呢；花了三十文会子（纸币）买得，父亲平时不许动用的。只有哥哥们晚上温书才给照半个时辰，呜呜······”</p>

这姐姐或哭或诉，语句包含的信息倒是相当丰富。</p>

烛光飘摇昏暗，程锋却感到淳淳亲情的暖流，真是个好姐姐啊！</p>

程锋找到程洲的很多记忆碎片，还需要一些信息来加以连接、补缺。</p>

程洲同一辈份的取名都要带三点水，姐姐也取了正名：程淑。</p>

这也充分说明‘伊川先生’家学渊源，就算是旁支家道中落，也萌荫了圣人余泽。不似那一般贩夫走卒的子女名字，只得随便取个“狗、蛋、憨、妮、妞”。</p>

姐姐说话的口音跟白天催租的税吏一样，听着很接近岭南古音。粗略来说，粤语就是唐、宋时期的国语官话残留。还好程锋在广州读书、工作过很久，也学会了粤语白话；加上这具身体的记忆，基本能和宋代人交流了。</p>

——</p>

“程家小娘？叨扰且个！你上昼给我半分银子，我去买了十扇旧厢板，伙同‘跤场’几个闲鸟，总算做得一副应对蛮痴儿身量的棺歇；就叫他们停在院里了！”一人在外叫道。</p>

程淑慌忙拭泪：“鱼鳅儿，诸位良善乡邻，多谢帮顾······”边说边迎了出去。</p>

外面一阵喧闹，几个乡邻几番慰问之后散去，有两人脚步声进屋，</p>

“可叹令弟‘蛮痴儿’上昼才撂翻了那孟津‘下山彪’，众跤场好汉议了今晚抬宴，定要向令弟呼一声‘少年跤王’的！奈何造化弄人，蛮痴儿他，唉······”</p>

说话的精瘦汉子，站在门框边远远的对程洲‘尸体’深施一礼。</p>

程锋从眼皮缝里瞄着现场，发动脑细胞费劲的翻译解析“古人”的言语。</p>

这精瘦汉子，就是‘鱼鳅儿’徐鳞。在跤场厮混之人，皆以呼绰号为荣；绰号也标明着每个人的跤场特技绝活、生存之道。</p>

穿越真不是轻松愉快的啊喂，仅仅想听懂语言就得烧干脑汁！</p>

“鱼鳅儿，我看那‘十块瓦’（棺材是十块木板钉在一起的固定制式，古称十块瓦）厚实沉重，岂是我那半分银子能置办得了的？想必是你贴补了银子。今日你说个囫囵数，我写张单契与你，待到我父母哥哥回来还你。”</p>

听这姐姐说话应对，倒是个有格局的。</p>

“小娘休要再提还钱！我和令弟在跤场是血汗之交，令弟逢难，徐鳞我恨不能以身替之！”</p>

程锋：······</p>

我说，你们宋代古人要不要都来‘秀’文？</p>

不过宋代因为造纸技术和印刷术的大踏步改进，识字率倒确实是古代最高的。</p>

——</p>

鱼鳅儿徐鳞继续说道：“令弟亡讯，被那闲鸟人传入程家宗祠你已知晓，明日投葬正当其时，小娘怎的迟疑？”</p>

姐姐：“这，我、我晓得·······我再书与家兄，催他们回来做主······天色已晚，你请回吧！”</p>

鱼鳅儿为之默然，站立稍许，他叉手行了一礼，转身慢慢走出院门。</p>

姐姐长舒了一口气，颓然萎坐于板凳。她双手紧紧握拳，身体不停的抖着。</p>

程淑才不过十八岁的女子，她很害怕！刚才的坚韧淡定，完全是硬撑；这个危险的局面对她来说，太难了。</p>

程锋心底也长呼了一口气，现在的状况总结：这帮孙子，费尽心机杀了程洲这个小人物，为什么？未知。</p>

而刚刚鱼鳅儿来找姐姐，场面看似一片祥和，但最后两句话的交锋，却是杀气四溢！</p>

我程锋好不容易狗屎运碰到一个机会，刚来到宋代准备重新开始；预想的都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呢！没想到，面临的是这么个危机四伏的环境。</p>

这帮凶手，挑了程家的父母兄长都在外地的时机害人，可谓处心积虑！</p>

家里现在只剩一个姐姐在，恐怕她也活不过明天了。</p>

我在这“尸体”里才复活了半天，他们就来急着毁尸灭迹。可见已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大阴谋中的一个小环节而已。</p>

这这，怎么办、怎么办？</p>

他们太强大了，我拿什么跟他们斗？</p>

我这花儿才堪堪准备绽放呢，这就要凋谢了？属于我的游戏啊，才开始就要结束？</p>

程锋脑海浮想起太昊宣布的游戏奖惩规则：</p>

一、‘骰子’被杀死，游戏结束；</p>

二、‘骰子’未成为游戏最终优胜者，要被删除，也就是死亡；</p>

三、游戏优胜者的奖励，自动获得参加下一次游戏的机会，即获得第三次生命。而且，还能选择下次游戏的年代、人物身份。</p>

——</p>

终于，姐姐没有做饭吃就昏沉沉的回厢房睡觉去了。</p>

有什么办法呢？可能，她也认命了吧。</p>

程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给自己量身定制的‘十块瓦’，他深呼吸一口，调剂一下情绪：这就是宋朝的空气么？好真实啊，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p>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宋朝的帮派太没有礼貌了！你们凭什么剥夺别人的生命？你们这帮孙子等着吧，我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我要坚决反击！迟来的正义毫无价值，要干就要趁现在！”</p>

程锋不纠结了。</p>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哪里能等着有了万全的法子再行动？</p>

看样子，凶手们想在一两天之内尽快把‘事情’收尾。</p>

时间紧急，非常时刻行非常事；咱不行动就是等死！</p>

你们想要快快的埋掉‘我’，我就更要“以快制快”。</p>

其实今晚就是最好的反击时机。</p>

凶手们以为十拿九稳，必定疏于防范，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报仇了！</p>

另外，这个“蛮痴儿”的绰号也不是白给的。蛮痴儿程洲残存的意识与程锋融合，也给了程锋一股蛮狠劲儿。</p>

而程锋对蛮痴儿程洲的报仇承诺，也打消了程锋曾经想独自逃跑的胆怯。</p>

嘿嘿，多活一世，我程锋已经赚大了！</p>

咱既然进入了游戏，也要有点游戏精神。你们这帮衙内、职业孙子看好了，咱们玩盘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