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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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九娘没有解释，但柳轻候以前在史书上看过，知道大唐长安二百四十行中行行都有行会，官府对行业的管理就是通过行会来完成的，所以具有半官方性质的行会权力很大，忤逆了它，这一行的饭就再难吃下去了。</p>

柳轻候看九娘说完后又是一声幽幽叹息，不自觉的也撇了撇嘴，没想到啊，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萧大娘子都已年近三旬了，更没想到自己这第一份工作投奔的竟然是个已然山穷水尽的地儿。难怪那契约只签了一年，怕是萧大娘子都没信心再撑过一年吧。</p>

不行不行，不能再跟过去几天那样光想着安逸了，最近有时间就得多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新的工作机会。</p>

柳轻候心下这样打算，嘴里还是问出了不解的疑惑，“那什么花魁大会不参加行不行？实在不行就参加，敷衍一下得了呗”</p>

“你知道什么呀，咱们占着北里这样的好地角儿都不参加怎么说得过去嘛，行会必然不肯的。参加了名次太低也不成，这块好地角儿依旧会保不住的”</p>

见柳轻候依旧还是不解，九娘气鼓鼓的继续解释。平康坊的精华在北里，北里的精华就在中曲、南曲，所以这两曲就是众矢之的，若是长期经营不善，这块儿地盘也就守不住了，且不说每年官府及行会的各种高昂规费交不交得起，单是行会也不会长久容忍这种情况出现。</p>

过去两年凭借萧无双的余荫好歹坚持过来了，但钱与情分该用的也都用完了，这一次花魁大会要是再没有好表现，醉梦楼易主已是板上钉钉。</p>

“坚持不住就卖了吧，这么好的地角儿当能卖不少钱……”</p>

“呸呸呸呸”九娘是真恼了，一双乌溜溜大眼紧盯着柳轻候“我们这些歌儿舞女身在此籍就只能操持此业，卖地的钱够楼中人吃一辈子不成？楼卖了以后怎么办？况且这是萧妈妈一生心血之所寄，传到大姐手上却给卖了，那大姐还怎么活人？必定不肯的”</p>

现在轮到柳轻候一声长叹了。万恶的旧社会啊，户籍身籍制度把人控制的死死的，特别是身在贱籍连改个行都不成。如果非得操持此业，那这醉梦楼还真是不能卖，不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一卖再想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p>

烂俗的不能再烂俗的花魁大会这一关不好过，但醉梦楼又必须要过。</p>

一时间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俱都无言，这沉默中就透出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况味。结果，这一天燕乐半字谱记曲的工作就在心不在焉中草草结束。</p>

当夜，柳轻候依旧无事，他也照例坐在小阁楼上推开窗户，居高临下看平康坊千檐万户的灯火辉煌，听丝丝缕缕随着淡淡香风而来的琵琶萧鼓，于这一千三百年前的浮世繁华中找一点关乎后世的记忆。</p>

阁楼与下面库房连接处的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轻轻巧巧的，随着脚步声一起出现的是九娘，一手牵着裙裾，一手提着一瓯酒，丫髻轻摇间上了阁楼。</p>

“你怎么来了？”</p>

“静不下心，也睡不着”九娘口中说着人已到了柳轻候身边的窗前席地而坐，手中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个纸包，摊开来里面装着几把炒过的胡豆。</p>

柳轻候见状一笑，取来两个喝水的粗瓷盏提瓯斟酒，胡豆炒的很香，下酒最是相宜。一盏酒尽，九娘爬在圆圆的窗棂上探身向外张望。</p>

窗外圆光高挂，月下宏伟的长安城中唯平康坊灯火璀璨，座座小楼上盛妆丽人红袖相招，楼下寻芳客们呼朋引伴。圆月花灯交相辉映，俊男美女上下应和，倚窗而望便是看不尽的盛世长安夜色繁华。</p>

“好冷清啊”</p>

柳轻候避开九娘纤细到极致的腰肢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醉梦楼中的确是冷冷清清，尤其是跟两侧其它院落对比之下，这份冷清就愈发来的明显，明显到就连挂着的花灯都显得似乎比别家黯淡些。</p>

在小小的九娘眼中，没有长安，也没有整个平康坊，有的只是窗下的醉梦楼，这一方院落就是她的全部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