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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颂祺精神为之一振:“马医生你怎么判断的?”</p>

她就说嘛,专家就是专家,即便少了病历,也能像神一样通过蛛丝马迹算出来!</p>

但听马医生紧接着道:“昨天晚上蔺先生来找过我。”</p>

方颂祺脸上的表情僵住,马上想到doctor-luo和刘医生,她蓦然变幻神色:“他是不是来收买你让你骗我不给我正确的治疗?”</p>

马医生看穿她的担忧:“方小姐不必过于紧张,我只对前来找我的病患负责,治疗与否全在于方小姐你的决定,不会受其他任何人干扰。”——当然,曾经有过一次唯一的例外(见《等风》),算是有一半被骗的成分,他不承认是他违背自己的原则。</p>

方颂祺自是觉得马医生值得信赖,否则马医生也不会和她坦诚这件事。</p>

但马医生向她透露蔺时年来过,并非为了打小报告。他问她确认:“蔺先生就是方小姐你昨天告诉我,曾经和你所知道的一个叫‘小九’的人格,存在亲密关系的男人,对么?”</p>

想到刚刚马医生才说过,无论哪个人格,其实都是她自己,方颂祺油然排斥地不太愿意承认,但最终还是点点头。</p>

马医生扶了扶眼镜脚:“我是通过和蔺先生的几句对话里判断出来的。方小姐你当初接受的治疗,十有八、九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是中断了。所以方小姐你现在的人格,不是引导整合治疗成功的结果。方小姐你现在的这个人格,更有可能是当年新生出来的一个次人格,取代了当时的主人格。”</p>

方颂祺愣住。她……不是主人格……?</p>

这个讯息之于她而言无疑是个惊雷。</p>

尤其“取代”两个字让她感到恐慌,因为这不就是爱说她鸠占鹊巢?那么原本的主人格其实是小九吗?</p>

“方小姐你现在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原因可能就在于当年治疗的不完整,看似这两年生活得好好的,实际上并未从根本上治愈,产生了一些不稳定因素。”马医生再道。</p>

方颂祺入耳,再结合他前面的话,满脑子的重点只集中在一处,白着脸掀动两片嘴唇:“我……我……如果治愈,是不是得换成我消失……把位置还给小九……”</p>

“不一定。”虽然不是给百分百肯定的答案,但马医生明显察觉她的恐惧,和他的表情一样一贯无太大起伏的语调了,多少带了两分安抚的意味,“我告诉过方小姐,这个病很复杂,其中牵扯到很多因素,医学上也还处于探究阶段。现有的病例中,确实大部分是次人格融合回主人格,如果放在当年,多半也是这样治疗方小姐的。”</p>

“不过方小姐你的情况显然要再复杂些,现在你的这个人格才是主人格,而且好像拥有原来主人格的大部分记忆,并且自动修出另外一小部分记忆,让你的生活看起来逻辑完整,其他人格也暂时都不见了。或许可以总结为,占据主导影响因素的,是每个人格的意识强弱。”</p>

方颂祺稍稍松了气,却也没完全放心,毕竟马医生的用词是“不一定”。</p>

而提及“意识强弱”问题,方颂祺想到一个问题:“好像我每次做梦梦到另外人格的记忆,要么是我生病,要么是我昏迷不清醒。”</p>

比如她胃疼,比如她饿得快晕过去。</p>

这样算起来,可不就是她个人意识薄弱的时候?</p>

马医生依然没给百分百的肯定答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p>

即便如此,也足够方颂祺重视起来。起码是个有迹可循的“规律”!这也让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为何那晚暴雨在养老院,蔺时年不让她睡觉!</p>

马医生就上述的沟通先做一个小总结:“这是第一点我要和你讲清楚的,首先,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治愈方小姐;其次,假如治愈,我无法保证一定能保住方小姐你现有的人格。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了。”</p>

方颂祺的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点头:“好……我明白……”</p>

“接下来要说的,也非常重要。”马医生的镜片一瞬反光,说的是“也非常重要”,可语气听起来,让方颂祺认为是“更重要”。</p>

她不由更集中精力,听马医生娓娓道——</p>

“虽然目前不清楚,方小姐你是何时开始出现人格分裂的症状,但我最早提到过,‘人格分裂’的产生,往往和你曾经遭到的心理创伤密切相关,特别是童年时代。”</p>

“创伤无分大小,重点在于对你而言是否印记深刻至骨髓,受到严重打击。以致于当时的你无力承受这种深刻的打击,为了保护自己,就把那部分记忆和自己‘分离’开,于是产生了一个‘新的人’,替你去承担。”</p>

方颂祺本来想插话困惑,她并没有遭到什么心理创伤。如果是方婕和老许的死,她分明记得啊。</p>

转念她完全理解过来,记得的这些记忆,就一定不是她以为的创伤。真正的创伤,在其他人格的记忆里,现在的这个她,根本不知道。</p>

如果除她以外,只有一个人格,就是一种创伤。如果两个,那就是两种创伤,以此类推……?是这个意思?</p>

她现在这个人格的还有一点特殊之处在于,从当年来讲是次人格,但现在是主人格,不带任何创伤记忆的主人格?可以这样理解?</p>

“方小姐,人格整合的过程,是要和你身体里的每个人格对谈、交流、沟通的过程。你的主人格既然要把它们融合,就代表你必须直面你曾经逃避的创伤。这些创伤,或许现在的你已经能够承担,也或许,即便对现在的你而言,仍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也就极大可能影响到,方小姐你究竟能否治愈。”</p>

马医生的声音在此稍加停顿,然后做第二个总结:“这就是另外一点我必须和方小姐你确认的,你有勇气面对‘丢失掉的记忆’么?”</p>

方颂祺没说话。</p>

她确实有点懵。</p>

从头至尾,她其实都不在意那部分丢失掉的记忆,甚至可以说不愿意,因为她认为既然丢掉就有丢掉的理由,她何必再刻意找回?尤其还可能和蔺时年有关,必定恶心,就更没必要找回。</p>

所以她连治疗方案,都希望是稳定住如今这个人格就好。</p>

但现在马医生告诉她,不可能,如果她要治疗,就必然会记起来那些曾经忘掉的?</p>

眼前突然闪现方婕在画室里把那个神秘人推倒的画面。她一直不愿意细思,如果这些梦境确实是她其他人格曾经的记忆,那么……神秘人不就是她自己?</p>

浑身陡然一颤,仅仅几秒钟,她的后脊背便出了一层冷汗,方颂祺紧急刹车般地强行停止思绪。</p>

“方小姐不需要现在就回答我,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决定权完全在你。”马医生扶了扶眼镜,“不过我会先当作你要治疗,继续研究你的病例,着手做准备。即便你最后选择放弃,对我而言,也是一次很有必要的求知机会。”</p>

方颂祺呆呆愣愣的:“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p>

马医生:“请说。”</p>

方颂祺茫然不知所措:“既然我原本是次人格,那如果以我为主人格,治愈了,到时候的我……还真的是我吗?”</p>

镜片后,马医生的眼神静谧深邃:“方小姐,我说过,无论分裂出几个人格,全部都是你。只要你想做自己,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你,你至始至终就是你自己。”</p>

方颂祺的思绪轻轻震荡,脑中不由自主浮现蔺时年说过一句话——“你本来就是方颂祺。”</p>

…………</p>

走出诊疗室,方颂祺就扑进迎接她的沈烨的怀里。</p>

大概是瞧她魂不守舍,他轻笑:“你确定现在还有精力去玩?要不还是回酒店休息会儿吧,到点了直接回鎏城。”</p>

不得不说,他猜得太准了。</p>

心思如此之乱,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玩?就是可惜了她特意带那么多美美的衣服,也可惜了沈烨的相机,这两天无任何用武之地。</p>

回到酒店,恰好看到酒店的清洁人员在收拾隔壁房间,一问之下得知,蔺时年已退房离开。</p>

什么也没说就走人,再结合他昨天晚上去找马医生的这个行为,基本能判定,他的答案是不愿意交出她的病历。呵呵哒。无耻小人,幸好马医生是个正直且极具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的人!没有被他收买!</p>

方颂祺拿这件事和沈烨吐槽:“我都说你太不了解你的这位姑父了。还以为他说‘考虑考虑’是动摇了,原来人家另外打算盘了。只是歼计没得逞。”</p>

沈烨不予置评,心绪悄然转动。</p>

晚上八点钟左右,两人偕同回到鎏城,沈烨将方颂祺送至公寓为止。</p>

道别后,沈烨要走,方颂祺倏尔拉住他的手,问:“你觉得,我该不该治疗?”</p>

沈烨摸摸她的头发:“我没办法邦你做决定,你只能自己考虑清楚。”</p>

方颂祺不满意他的态度,蹙眉:“你就不担心,万一失败,我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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