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社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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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烨眼里含笑,打了个“ok”的手势,拿起筷子和勺子开动,目光却不自觉被方颂祺所吸引。</p>
她的一双手白净净,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块肉,脸上的筋骨随着她张嘴咬肉的动作而舒展开。就像之前美食街看见她在烧烤摊旁啃肉串一样,她的动作十分放得开,一点不像其他女人顾及形象而拘谨地掩嘴,虽说也并不优雅,可就是透着一股涵养,丝毫不粗鄙,看着让人很舒、服,仿佛她嘴里的食物是人间美味。</p>
一边吃,她还一边轻哼不知名的小曲儿,间或着她坦荡荡的吸溜面条的声音,而她的脚甚至在桌底下轻轻打拍子,整个人简直惬意得不行。</p>
不消一会儿,她的额上便汗涔涔,鼻尖亦汗津津。</p>
沈烨把靠他比较近的纸巾推向她手边。</p>
她正她拿起一只蟹,夹起一筷子的蟹黄,在装着红醋的小碟子点了点,然后放进他的碗里:“赏你的~!”</p>
这语气,一半像是小孩子不情不愿地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给小伙伴,另一半又像是尊贵的女王陛下把什么珍贵得了不得的宝物踢予臣子,他只觉得好笑,“谢谢。”</p>
尝了尝,既丰腴又鲜美,沈烨心中称赞。</p>
“味道可一点都不输给某些上档次的餐厅。”方颂祺俨如在炫耀自家孩子一般。</p>
沈烨凝视她眼神里无意流露出的笃定,不由翘开唇角。</p>
大快朵颐之后,满足的不止是胃,方颂祺非常不拘小节地打了个很响的饱嗝。</p>
沈烨瞥她,要笑不笑的。</p>
老板在这时把羊肉串端过来:“这份不收钱,送给你们了。”</p>
未及两人道谢,左边桌的一个不乐意了:“嗳,老板,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我们点的串半天不给我们上,原来都给他们献殷勤去了?”</p>
老板连忙躬身解释:“不好意思,这是他们之前就点的,您的肉串都正烤着呢,很快就好。”</p>
汉子冷哼,“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就是你先给他们上了,谁知道你说在烤是不是哄我们的?而且,怎么送他们不送我们啊?我们若是也要你送呢?”</p>
嚷嚷着,他转身问与他同桌的另外三个人:“你们说是不是?”</p>
那三人自然给他助阵。</p>
“对啊对啊!我们也要你送!”</p>
“我们就是看见你先给他们上了!”</p>
“……”</p>
不仅嘴上吵嚷,人还全站起来了。</p>
老板面露为难。</p>
方颂祺早瞧见他们四个人相互打眼神。哪儿还能是误会?明显是故意挑事。</p>
她眸子即刻凛起:“怎么着,今天就算是老板真的先给我们上了烤串又怎么着?要吃饭,就老老实实吃完给姑奶奶滚,别在这里瞎几把bb。”</p>
沈烨:“……”她想干吗……嘴里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啊……</p>
“你说什么?”汉子眼珠子一瞪,再筷子一撂,起身走过来,“臭娘们你刚刚说什么?”</p>
他凶神恶煞,另外三个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p>
沈烨担心,要起身阻拦,桌底下,方颂祺猛地踢了他一脚。</p>
沈烨不解地看向她。</p>
方颂祺依旧从容淡定坐着,筷子悠哉夹蟹黄:“怎么?是不是你姑乃乃我今天没穿警服出来,你们就不拿我当回事儿了?”</p>
沈烨应声一愣。</p>
汉子更是一愣,回头看了看给自己助阵的三个哥们,又转回来把方颂祺仔细打量一番,哈哈大笑:“就你?小姑娘,你说出来的话,哥哥我听着怎么那么蛋、疼呢?”</p>
“警察?你拿警察证出来我瞅瞅。要不你让哥哥我摸一下也行,哥哥就相信你是警察,怎么样?”边说着,他的手猖狂伸向她的胸。</p>
方颂祺遽然站起,按住他的手在她的肩上,随即她转身、前屈、扭臀,动作自成一套,行云流水。</p>
眨眼的功夫,伴着“砰”地重重一声肉、体着地的动静,前一秒还站着的那个汉子整个人四脚八叉仰面躺在地上,嗷嗷哀嚎。</p>
方颂祺居高临下地俯视,拍拍掌心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灰:“你算哪根葱要我给你看警察证?我真掏出来你看得懂?”</p>
紧接着,她抬眸,看着剩下的因受到惊讶而咽着口水的三个人,妩媚勾唇:“现在还需要我的警察证么?”</p>
“不要了不要了!”三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拖起地上的汉子,逃似的跑出馄饨店。</p>
“切,一群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方颂祺冲着他们的背影高高竖起中指,回头看老板,“他们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老来赊账不还的小混混吧?不好意思,刚刚忘记邦你向他们讨钱了。”</p>
“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再来了。如果再来,你也别瞻前顾后了,直接报警以绝后患,可以问我要视频,刚刚的情况我全悄悄拍下来了。”</p>
“哎哟,那些钱就算了吧。真的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差点吓到我了。”老板一副后怕的样子。</p>
其实多少还是给老板惹麻烦了,方颂祺听得出来,抿抿唇,把钱放桌上:“那我先走了。”</p>
沈烨这才从诧异中回神,连忙追在她身后也离开馄饨店。</p>
“翁翠花!”</p>
“你烦不烦啊?”方颂祺的表情很不爽快:“馄饨都请你吃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p>
“一碗馄饨就想还掉你欠我的人情?”沈烨反问——他承认他有点卑鄙,故意拿那点人情套住她。</p>
“那你想怎样?”方颂祺即刻冷脸,“邦我解了那么点围就要我跟你睡吗?”</p>
沈烨噎了一大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讲出这种话,眉心深深折起,默了一默,转而关切:“你的手没事吧?”</p>
他注意到,她刚刚在揉手腕。</p>
方颂祺眼波微恙,神情和语气依旧特别差:“能有什么事?”</p>
“你……练过?”沈烨小心翼翼问。如果是这样,他先前自以为的英雄救美完全是个笑话了。</p>
“就会这一招。”方颂祺坦诚。</p>
说起来,还是刚被蔺时年包的时候,蔺时年要她去学的,说是练好了闲着可以耍给他逗乐。她当然要和他对着干,何况她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所以上了几次的课就没再去过,最后便也不了了之。</p>
刚刚那招过肩摔,是她唯一熟练的,轻易不拿出手。主要也是没什么机会用,所以手腕确实不小心抻到了。他倒眼尖,看出来她的不适。因此她也就不瞎几把吹牛自己是练家子。</p>
沈烨竖起大拇指:“很帅!为你打call~”</p>
特别像幼儿园老师夸赞小朋友,方颂祺翻了个无敌大白眼:“请叫我‘社会方’,谢谢。”</p>
遇上个会一点皮会懂网络用语梗的男士,她也就顺口接一下。平时在蔺时年那个中老年人跟前,没太大表现机会。</p>
沈烨似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社会方’?你姓‘方’?”</p>
不小心说漏嘴,方颂祺并不慌张,朝分岔口努努嘴:“不要再跟着我了。”</p>
头发甩甩,她大步走开。</p>
“翁翠花!”沈烨唤住她,欲言又止。</p>
方颂祺很不耐烦:“有屁快放!”</p>
“……”他现在真开口了,不就变成放屁了……?</p>
默了两秒,沈烨还是在放与不放之间选择了……放:“你是这里的学生?”</p>
“不是。”</p>
沈烨点点头,不难判断出她在撒谎。</p>
“屁放完了?那byebye。”方颂祺头也不回。</p>
潇洒的背影,一如在那天晚上小镇的河边时的道别。</p>
沈烨盯着她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消失,才默默叹一口气。</p>
“我之后能再约你出来吃饭么?”</p>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他也并非不善交际之人,可刚刚奇怪地怎么就是说不出口。</p>
一辆车打着灯光开了过来,停到他身边。季老幺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大哥,终于找到你了,你拐着人家姑娘躲哪儿去了?连电话都没空接?”</p>
“我不是回了你消息让你先走?”沈烨打开车门上车。</p>
“怎么能先走?我还没看到那姑娘什么样!”季老幺的八卦之魂燃烧,直往窗外瞅,“人呢人呢?人在哪里?”</p>
“走了。”</p>
“哇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让她走了?还有我这个救命恩人她还没答谢!”季老幺抗议,“你刚不接我电话还要我先走是为了和她独处吧?行啊小样儿,心机boy!”</p>
沈烨怕的就是他聒噪:“我是在工作。上回在美食街碰到她,她给了我不少灵感。今天也一样,收获挺大的。”</p>
季老幺侧着身,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眯着眼:“大哥,你知道不知道,炎炎夏日,你浑身却散发着春天的骚气。”</p>
沈烨:“……”</p>
不想理他。</p>
正巧手机里也来了电话。</p>
听说翁思宜那方发来律师函,他少见地愠恼:“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非常确定,那位作者不可能是翁思宜,你们怎么还去问?”</p>
“……不管怎样,对方的态度就是承认抄袭。翁思宜那边的律师函我们在收到的第一时间就转发过去了。不知道对方看到没有。”</p>
沈烨听言又生气:“我还是认为其中存在误会。”</p>
他不是这次刚留意到这位署名为“suki”之人的文章。很早之前他就发现“suki”的有趣。文章不是死的,是活生生有灵魂的。他觉得他能读懂“suki”,也非常了解“suki”的风格。</p>
所以这回即便他提出了文章的问题,就个人的观点而言也并没有怀疑“suki”洗稿。鉴于以前那档视频节目他没看全,遂第一时间找出来,也包括翁思宜之后的所有作品。</p>
结果问题愈发大,他愈发糊涂,因为他非但没找出翁思宜和“suki”的相似之处,反而从以前的那些视频里隐隐约约发现更多“suki”的痕迹——大概没人能做到他的程度,“suki”在《taste》上发表过的每一篇文章,他倒背如流。</p>
他了解过翁思宜早已转型,但有些内在的东西,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p>
正忖着,听筒那头又补充告知:“不过在我给你打电话的十分钟前,翁思宜的经纪人又撤回律师函了,说只要我们道歉、下次注意点审查就可以了,其余不予追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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