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指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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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山行，将是南巡在镇江的最后一站。</p>

先帝早年也下过江南，到过寿山，先帝爷大赞其“山水天成”，并在寿山留下了墨宝，更为山上普济禅寺提了寺名匾额。</p>

所以此行不但太后皇帝，就连“养病”的朱常珏和被文兰牵制的朱常安也将随行，更多的只为缅怀先帝。</p>

寿山，万川东注，一岛中立，被誉为“江中浮玉”，是万里大江中唯一四面环水的江中岛屿。</p>

古刹梵音，古碑荟萃，古刻纷呈，古树葱茏，给这座名山增添了无穷雅趣。由于岛在江中，必须行船前往。</p>

风平浪静，一路平安。</p>

游览，上香，吃素，上塔……</p>

在先帝留下手书刻碑建亭的御碑亭，皇帝有意效仿先帝同留墨宝，排场顿时铺开……</p>

如此可以一口气对两朝明君歌功颂德的绝好表现良机，一众宾客官员自然不会错过，纷纷挤在了御碑亭，想着措辞，等着一会儿如何溜须拍马。</p>

皇帝一高兴，索性赐座让兴致高昂且有兴趣的众人都留份手书，原创临摹皆可，最后将选尤其出彩的三份，刻成石碑，立于碑林，而他更将送出彩头助兴……</p>

气氛一热再热，男男女女皆摩拳擦掌，想要讨份彩头。</p>

一时间，墨香弥漫……</p>

太后驻足于先帝留存的那块石碑，许久，还是轻叹了一声。</p>

在吉祥如意的搀扶下，太后并未入座，反而慢慢往外走，也不知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先帝，还是想要远离那些一片片的奉承聒噪……</p>

程紫玉注意到了太后落寞的身影。</p>

她能理解，深宫里的老太太苦于寂寞，而子孙环绕时，她的寂寞并未消失或消散，反而在喧嚣中愈加明显起来。</p>

什么慈啊，孝啊，到底抵不过名啊，利啊！</p>

程紫玉心下一疼，起身跟上。</p>

如意冲她一笑，很有眼色地避让开来，将太后的臂膀留给了程紫玉。</p>

太后扭头见是她，微微惊讶之余，却又了然地笑着拍了拍肘上她的手背。</p>

“你来了！你是明白人！”</p>

太后又多看了她两眼。她的手腕看似轻轻虚扶自己，却小心又温暖，力道不轻不重，毫无生疏，是自己最舒坦的被搀方式。</p>

太后忍不住再次微微一小叹……</p>

程紫玉自然听明白了太后所言所指，也知她叹的，是亲不如疏。</p>

自打到了镇江后，她是连太后的身边都近不了的。</p>

只因太后外祖家那些远亲近亲家的女眷和姑娘，只要太后一出现，那都是妇人殷勤，姑娘娇俏地迅速围上……</p>

程紫玉纵得了随侍太后之名，却也总是站在一两丈外淡淡笑看。就连吉祥如意，也都被那些眼里放光的女眷们弄得头皮发麻又哭笑不得。</p>

可眼下，太后落单，那些女眷们开始往皇帝那边去了。</p>

程紫玉是知道原因的。</p>

昨晚茶宴，这些亲戚家族将一众俏生生的姑娘都带出来在太后面前溜了一圈，尤其主推了两位才情相貌皆优，如花似玉的十四五岁少女出来。</p>

话说得自然好听，是怕太后回京后思亲寂寞，他们便将族里最聪明又解意的姑娘送到太后身边服侍尽孝……</p>

这意图也很明显了。</p>

呵呵，纵有血亲关系，可到底先前素味平生，既无感情，如何解愁？</p>

且那两位年纪不小，品行先不论，心性却已定下，想必自是有主意的。这不是解忧，也不是尽孝，而是留在身边的麻烦。年纪到了，放在身边能留几日？这是想要找个近水楼台地，实现高飞梦啊！</p>

毕竟这天下，又有什么比将女儿送入宫中或嫁与皇子们更快捷有效便利，足以萌阴和带旺家族的捷径呢？</p>

太后拒绝了。太后表示看中他们族里一个年仅十岁的姑娘，愿带在身边调教。</p>

程紫玉觉得，太后做得很对。这才是对亲眷家族最有利的做法。夺嫡越发激烈，表面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那些适龄姑娘带在身边，嫁给谁都不合适。</p>

这些女孩一旦嫁出去，即便不至于让太后和太后身后的所有家族势力都站了队，可却也是沾上了关系。</p>

棋子放对了还好，但凡有错漏，那新皇上位，一个弄不好，便是鸡飞蛋打，牵连甚广。</p>

而若娘家姑娘放在身边不嫁，姑娘们会怨恨她不止，指不定将发生文兰那样的丑事来……</p>

所以太后不能答应。这才是对娘家近亲远亲们真正的负责。</p>

她宁可带上一个十岁的女娃，看情形而动。只要够耐性，只要有她的情分和血缘在，将来局势落定后，女娃得一个高位总是不难的！到那时，一样可以效力家族！</p>

然而太后那些亲眷们却等不及了……</p>

说到底，是不信她！信利却不信亲！</p>

他们有顾忌，认为打铁要趁热，太后回京后，这远亲就不好攀了。这会儿“情浓”不抓紧，很快黄花菜就凉了。</p>

再说，十岁的女娃，哪里懂得为家族谋利益。等长大了，怕连亲娘亲爹名字怎么写都该忘了……</p>

所以昨晚还围着太后的亲眷们这会儿已换了方向，转向了皇帝……</p>

太后身上难掩淡淡的悲凉。</p>

“你在哀家这老太婆边上做什么呢？那边皇上在选字，那也是你的长处吧？有彩头呢！快去吧！哀家这里可没什么能给你的。”</p>

“怎么会？托太后娘娘洪福，民女才能饱览如此壮丽的湖光山色。美景当前，便当珍惜。名利如烟，民女倒是没多大兴趣。”</p>

“瞧你这老气横秋样，”太后啧了一声，“你对名利没兴趣？”</p>

太后顿时想到了她捐银子开善堂，又拒绝皇帝赐婚那两桩。或许，还真有点！</p>

“那你心里，什么最重要？”</p>

“家族，还有在意之人。”</p>

“是了，你是一族传承人，肩负重担，很不容易啊。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挤破了头想要入宫，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飞上枝头，其实那也是一种助力家族的方法不是吗？”</p>

的确是，上一世她已经试过了。且惨败！</p>

“其实你此刻供货给朝廷和皇室，你若在京城施展抱负，总比你在江南要强。哀家倒是喜欢你，也希望能常常见你，你若愿意，哀家或许可以助你在京城立足。”</p>

程紫玉挽着太后的手紧了紧，两世了，太后对她说的都是一样的话，这个老太太，她也喜欢。</p>

“民女不想走那样的路。民女家中还有祖父和父母，走不开。”</p>

太后一叹。</p>

“有孝心，你祖父和父母有幸！的确，父母在，不远行！能享天伦之乐总比背井离乡强，成吧，若哪日需要哀家帮忙，只要不过分，哀家定当相帮。”</p>

程紫玉谢了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