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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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蒙蒙的，雨云笼罩在高空，却不知是酝酿着大雨还是等待着风将她吹到其他地方。</p>

不冷不热，却是散步的好时候。</p>

韶光易逝，少年当珍惜。</p>

林轩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距离高考也不到十天了，他的意志也逐渐坚定起来，觉得目前应该最后再温习一下知识体系，对厚厚的错题本也可以再蹂躏一遍，儿女情长暂时还是应该适当地放下。</p>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当燕雪柔在窗户外面对他招手示意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了。</p>

燕雪柔没有说话，林轩也就不问，两人相伴着走到空旷的篮球场附近，随即坐在了旁边的大台阶上。</p>

林轩还是习惯性地用手掌替她抚了抚有着灰尘的地面，燕雪柔照例安心地享受着他的体贴。</p>

“轩，我要走了。”</p>

倚靠在林轩怀里的燕雪柔忽然开口，林轩搂着她的手不禁一颤，却没有说话。</p>

“轩，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的精神偶像是则天大帝武瞾，因为她完成了旷古绝今的千古壮举--以女子之身登临九五，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男权社会，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她达成了这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世上无难事，什么叫挑战不可能。</p>

“我说过，很巧，我的偶像也是武则天。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她九五至尊的无上地位，上承贞观下启开元的杰出治政才略，以及立下无字碑的博大胸襟。</p>

“你读《平凡的世界》是为少平的不甘现状和不懈努力而感动，我却是在为田福军在晦暗不明的政治环境下改天换地而喝彩，除了同样的为兄弟俩不幸的爱情唏嘘外，我们的的读后感天差地别。</p>

“你喜欢朴树，我们一起静坐聆听过很多次。但我对他的歌并没有什么感觉，跟其他歌曲一样，都只是放松心情安静地听而已。之所以让你误以为我也喜欢，只是因为和你靠坐在一起，做任何事我都很开心，与歌曲无关。</p>

“我们是不一样的，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不一样。轩，相处这么久，你应该也感受到了。”</p>

“我可以改。”林轩声音都有些发颤。</p>

“不要，轩。”燕雪柔抱紧他，“永远不要为任何人而作非必要的改变，这会让你痛苦不堪，也不会让我开心。我爱你，爱的就是从过去到现在的你，一旦你强行改变自己，我不知道会不会爱未来的你。而且，想要改变也是很难的，甚至不可能的，你要挑战未来，不要将精力和心血花费在这种无谓的改变上。”</p>

“你想要报考明霖学院的理论幻虚物理学专业，而我的目标是丰国，靖云大学管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在我手上了。”</p>

虽然处于压抑之中，但林轩的脑子还是清醒的。</p>

丰国是蓝星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军事经济教育文化几乎各个方面都是一骑绝尘，将其余各国甩的远远的，综合国力足以碾压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p>

身为江国人的林轩，虽然嘴里面总是不服，但心中还是明白自己国家在丰国面前还是没有多少抗衡能力的。</p>

靖云大学，是蓝星知名的高等学府，不管是从各种排名还是从名声上来说，比江国的三大校都要强不少。而管理专业，则是靖云大学的王牌专业。</p>

在蕲水县一中的考试中，林轩总是遥遥领先地霸占着榜首，而燕雪柔，则总是在二三四名之间不断徘徊。</p>

但高中考试的成绩最终都是为考大学服务的，如今燕雪柔已经确定将要进入更好的靖云大学，而林轩的明霖学院还是一个梦想。</p>

淡淡的失落感逐渐蔓延，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林轩还是希望能比自己的女孩强一点的，虽然以后这个女孩不再是自己的了。</p>

“轩，我们俩的人生目标完全是相反的。你想潜入学海之底埋头钻研幻虚物理的基础理论，而我则是要在另一个世界翻江倒海，叱咤风云。</p>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他家里拥有一个商业小王国，他父亲老来得子，拼搏了几十年，早就想退休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答应几年之后会从他父亲手里接管集团，然后全权交给我。”</p>

林轩没想到这种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想想也是，一个穷小子突然受到美丽善良又聪明的公主的垂青，这本身就很狗血，后面发生再狗血的剧情也不为过，怎么能贪心地想就此中断呢？</p>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激动的，但事实上连身体都没抖一下，只是言语不由得有些尖锐：“青梅竹马吗？那么你需要付出什么呢？”</p>

“毕业之后，我会嫁给他。”</p>

林轩将燕雪柔的身体扶正，双手略紧地抓着她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商场叱咤风云，我可以为你打造这个帝国的。告诉我，他家的小王国市值多少，给我二十年时间，我还你一个十倍于他的帝国。”</p>

燕雪柔抬起手臂轻轻抚过林轩的眉眼，轻笑着摇了摇头。</p>

“你不相信我？还是不够？那就十年，百倍，如何？”</p>

“轩，我从不怀疑你说的话，就算你说今晚会去将月亮摘下来送给我，我也会坐在这里等着你给我的惊喜。”燕雪柔轻声道，“但是你忘了我刚跟你说过的，不要随意地改变理想，这会让你痛苦一辈子，我也绝不会因此而开心。</p>

“而且，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地许下诺言。他家的商业集团市值不低于五亿美元，你的这一句承诺意味着你要在十年之间，打拼下五百亿美元的帝国。</p>

“我不怀疑你能办到，只是会心疼你。你说叶老爷子带你领略过极致的繁华，听你的描述我相信他带你见到的那些人当中，不乏百亿资产的大老板，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敛心思，见过不等于自己拥有。</p>

“轩，做好你自己，就是我最爱的样子。”</p>

林轩低着头，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也就是说，一切都已成定数，我无力挽回，是这样吗？”</p>

燕雪柔将男孩搂入自己怀里，“轩，我们的爱情平淡如水，越到后来越是聚少离多，不像别人那样整天黏在一起，但这种状态却依然让我非常地开心满足。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如此，完全不相合的两个人结婚，会是一种灾难。我只希望我们甜蜜的爱情戛然而止，而不是消磨在无尽的痛苦之中。”</p>

林轩沉默良久，泪水不知不觉地浸湿了燕雪柔的衣衫。</p>

“雪柔，你说的我不懂。明明相爱，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我真的觉得狗屁的幻虚物理的理想没有我们的爱情重要啊，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p>

燕雪柔强忍的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她将怀中哭成一团小声哀求的林轩扶起来，咬咬牙，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p>

“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对女人这么低声下气的哀求。好男儿岂能放弃理想？又怎是所谓的爱情所能比拟的？轩，看着我。”燕雪柔将林轩低垂的脑袋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说放弃理想的话，也永远不要对一个女人放弃尊严低声下气地讨好，更不要对离你而去的女人卑微地挽留。答应我，好吗？”</p>

林轩想别过头去，却始终会被燕雪柔掰过来，僵持了好久之后，看着眼前女孩同样哭红的双眼，终于点了点头。</p>

燕雪柔用擦了擦眼泪，看着林轩同样满脸的泪水，笑着用衣袖替他擦了擦，低声骂了句没出息，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p>

“晚饭少吃点，下了晚自习后，我带你回我家，亲自给你做一顿大餐。”</p>

林轩很意外，却没有多少喜悦。</p>

最后的晚餐，就算是挚爱的女孩亲手做的美味，也很难让人真正开心起来。</p>

回到教室的林轩，心中还是苦涩无比，却又无比期待着晚上的大餐。矛盾的心情让他很是纠结，食堂的晚餐干脆就一口没吃。</p>

晚上九点半的铃声响起，林轩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他有种做贼的感觉，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夜不归宿。</p>

当林轩问起她家距离学校多远，考虑着该怎么过去的时候，燕雪柔笑了笑不说话。</p>

偷偷摸摸地出了校门，林轩才发现，外面居然有一辆小车在等着他们。</p>

燕雪柔拉着林轩坐到了后排，喊了声张姨，车子便发动了。</p>

被喊作张姨的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林轩，让他感到有些紧张。</p>

燕雪柔拉着他的手，对他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但林轩分明感觉到她的手上居然渗出了汗水，握着自己很紧。</p>

难道雪柔在自己家车上也会紧张吗？还是因为带着自己出现在她家司机面前？</p>

因为紧张的缘故，林轩甚至都不知道车跑了多久，只是最后停车下来，才看到一栋漂亮的别墅。</p>

林轩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当小车远去，两人一起相伴着走向大门的时候，他顿时紧张起来。</p>

“雪柔，你家里人都在吗？”</p>

燕雪柔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放心吧，我爸妈都不在家，他们只是一个月回来几天陪我，其余时间都在外面忙。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不过前两天被我姑姑接过去住了，所以今晚只有我招待你了。”</p>

林轩松了口气，但内心又有些隐隐的失落。</p>

大厅之中装饰很有古典韵味，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墙摆放的一大排书架。</p>

受燕雪柔的影响，林轩现在也很喜欢有空就抱着书看，各种小说和一些经典不一而足。</p>

就像这上面的摆放的几本“三言二拍”，都是林轩曾经从学校的小图书馆里面挖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的。</p>

不过有一次为了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的“高品位”，特意挑了那部《国富论》，看得他头都大了，但读书笔记还是要写的，没办法，这让林轩很是吃了点苦头。谁知道他后来巧不巧地又挑了一部《资本论》，没办法，自己手欠，再难受也得埋头咽下去。</p>

《论语》和《道德经》这种百家经典倒是可以翻翻，不过《圣经》就算了，以后什么时候闲得没事再领略这西方的宗教经典。</p>

《明朝那些事儿》看完有段时间了，这个可以再重新读一遍当时最感兴趣的几段时期和人物。</p>

燕雪柔看着林轩对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兴致勃勃的样子，很是开心，道：“你先看看书，旁边有水自己倒着喝，我去给你做饭。”</p>

林轩回过头来，“我也去给你帮忙。”</p>

燕雪柔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帮他把手里的书打开放在膝盖上，笑道：“你都说过你没下过厨房，能帮我什么忙？别过来捣乱就行，好好看书，等着吃大餐。”</p>

林轩想想自己确实啥都不会，看雪柔坚持不让自己去，也就大大咧咧的看书去了。</p>

一旦陷入书中，时间就会悄无声息地流逝。</p>

世间已无张居正！</p>

林轩半掩着书，难受得很，鼻子酸酸的，内心仿佛有一股气要冲天而起，却又只想蜷缩在小房子里。</p>